宣宗对周衍没太多关心,但对周衍的行踪他倒猜的没错,周衍一大早就去了赵府。
马车在府前慢慢的停下来,赵疏清下车后就看见周衍立身门前。
此时天光还是灰暗,周衍着一身松绿色的软烟罗外袍,缠在马尾处的水青色丝绦随意垂在肩膀两侧。
原以为山中才有清凉意,想不到这都城也有青林松风,让人心中顿生浓绿盎然之情。
周衍迎上去,向赵疏清恭敬的作揖,满面笑容道:“老师,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周衍深知赵疏清脾性,他自是不会让那些官员等着他,也不会驳了他们的面子,早进城只能说是时间上不赶巧,双方都有台阶下。
赵疏清微微颔首,淡淡道:“还好,山中懒散惯了,但樊笼终是要回的。”
三人朝府内走去,院内的花草打理的枝繁叶茂,春色动人,踏入正厅满眼干净明亮,还似有淡淡的梅香。
“这屋里屋外都是二殿下派人收拾的吧?真是有心了。”危言自小伴在赵疏清身旁,和周衍的关系自然也很熟络。
周衍搓搓手,脸上浮起一丝绯色,不好意思的笑道:“屋外我肯定不能插手,要不你们回来就是一片秋煞之景了。”
赵疏清的胡须抖了几下,眼波荡起了不易察觉的笑意,“坐吧。”赵疏清的手不经意碰到了茶壶,不烫也不凉,像是掐着时间晾好的。
再凑近闻了闻,似是老白茶,即使放凉饮入亦是温润不伤胃。
周衍说道:“此次老师代父皇去长清观修斋,山里过得可还习惯?”
“本就山野之人,算是鱼入湖,鸟入林,畅快自在。”
“老师着急回来,是因为袁老的事?”周衍在赵疏清面前不爱藏事,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赵疏清默许了答案,接着往下说道:“案子已经移到刑部了吧。”
周衍点点头,将胳膊搭在桌上,身子稍侧,用一种安慰轻柔的目光注视着赵疏清,“老师莫要担心,闵乘速来公允明正,定不会苛待袁老。”
“依法行事并未不妥,袁老自是也明白这个道理。此事你怎么看?”赵疏清低头抿着茶,神色平静。
“匪夷所思,不得其解。”
“哦?”赵疏清抬起眼眉,“说来听听。”
赵疏清的眼睛狭长而明亮,宛如皎洁的弦月,除了光看不到丝毫探究之意,那句说来听听就像日常例询般刻板无趣。
“早不杀人晚不杀人,偏偏要在小吏入京前动手。若说要栽赃陷害,却选了两个最不可能之人。一个人无论是好是坏,是精明还是愚蠢,做事总会有目标,但我却猜不透这幕后之人究竟要做什么。”
“你怎知是陷害?”
“难道老师会相信袁老和王曜会谋反?”
“或许这就是用意。”
周衍立马就明白了赵疏清的意思,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周衍静静的看着赵疏清,本以为好友身陷囹圄,老师多少会担心惆怅,可在赵疏清的脸上依然静如湖水,任这都城多少波涛,都泛不起他脸上的一丝涟漪。
本在肚子里装了一堆劝言慰语,想来都用不上了。况以老师之性情能遇为难之事,本就极少,难得有此机会,怎么也得摆一摆真心,倒是自己多情了。
“老师,”周衍顿了顿,胸中闷了一口气,一点点吐出像是一粒粒豆子“蹦蹦蹦”的落在地上,“去看大哥了?”
周衍的眼眶有些发热,“从长清观到都城,途中必经春晖园,我想老师一定会去。”声音好似是从鼻尖发出的,空洞轻渺。
皇子死后是要入皇陵的,在春晖园里周嵘的墓碑只是周衍做的衣冠冢,里面都是周嵘生前爱读的书籍与衣物。
周衍了解大哥,比起那遥远冰冷的皇陵,常常在童年跟随大哥偷溜到的春晖园,才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生前有无可奈何的束缚裹挟,死后还不能肆无忌惮的吸风沐雨吗?
以本山绿泥制作的供春壶摸起来砂粒凸起,最适指尖摸索探究,粗糙的触感沿着末端的经络直达头顶,让人时时清醒。
赵疏清将手指慢慢抬起,轻微的酥麻感时有时无的跳动着,“不过弹指数年,他当年所植之树已蔚为大观了。”
岁月是把铁锹,挖出一个个土坑,将过往一一填埋。那些愉悦的、幸运的,当做种子浅浅播下,松土施肥,希望年年丰收。那些痛苦的、难过的,当做遗弃的秸秆焚烧掩埋,零落成泥,盼望就此消失。
周嵘就是他们埋入心底不想被触碰的过往。
晌午过后,宫里来人宣赵疏清进宫。
“皇上在书房,赵大人里边请吧。”刘公公站在门口笑着说道。
赵疏清进到书房后,就看到宣宗坐在书桌前翻着奏折。
今日宣宗着了一件青罗直裰,领口露出青线绣的半枯竹节,往日半披散的头发被高高束起,一只木樨簪横入乌云。
换下道服装扮,这么细细看来,周衍与宣宗倒是有六分相似。
“陛下。”
宣宗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回来了,坐吧。”宣宗指了指桌前的椅子。
“是。”赵疏清坐下,他向书桌处看了一眼,宣宗左手侧是黄色封面奏折,右手侧是尺寸稍小白色封面的“元明书”。
赵疏清没有兴趣的收回视线,等着宣宗问话。
宣宗将左手的奏折合起扔到一侧,又在那封元明书多看了好一会,拿笔在封面画了一个红圈,放到单独一处。
“在山中待了许久,太傅可还习惯?”
“长清观乃道家清源之地,山高地灵,法正自然,如此之地修行当是福气。”
“越州吏的案子已移交到刑部了。”宣宗拿过一本奏折,右下角写着江南东路,他又从元明书一堆里翻着,同样将写着江南东路的本子拿出,双双打开一左一右的看着。
“大理寺卿陈友思为官太过谨慎小心,这桩案子他肯定是审不了,交给刑部也是迟早的事。”
“朕记得袁淮是你那年科考的恩师吧?”
“是。”
宣宗看了一眼赵疏清,像是要在他脸上找寻什么,随即又低头在元明书上打了个勾,“袁淮桃李满天下,为他伸冤的学子络绎不绝,作为你半个老师,太傅不想为他求情吗?”
若是其他人听到皇帝如此问话,一定会有些慌张,但赵疏清不会。他不会自作聪明的过度解读这句话,当然这也来自于他对宣宗的足够了解。
赵疏清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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