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自然是没算成的。
少年最后还是沉着脸,把怀里疯狂挨挨蹭蹭的小猫送回了栖寒洲。
黎川看着扒在别人身上不肯下来的自家团子,本就无甚表情的脸愈发沉郁起来。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季长青一眼。
这人虽模样俊秀,但脸色苍白,面中泛青,有郁结于胸,久病缠身之相,但他说话做事又足够端庄知礼,滴水不漏,一看便是那心思深沉之辈。
此人不可深交。
怀里这只笨猫玩不过他的。
心中约莫有了定数,黎川从袖中取出一束灵草,随手递给了季长青,眉眼冷淡,语调平平:
“我观你周身灵力阻塞,想来平日里修炼也颇为艰难。此物是我之前从天水秘境带出的地级草药,可用于疏通和扩张经脉,于你而言,大有益处。”
他说完就转了身,抬步离开时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微一偏头:
“我虽不知你拜入哪位长老名下,但日后若是有人为难,你尽可以来找我。我家这只猫不懂事,做主人的,总是要替它还了恩情。”
季长青拱手弯腰,一派恭敬之色:“仙尊言重,不过举手之劳,哪里谈得上恩情二字。反倒是今日灵草之恩,长青无以为报,日后定会勤加修炼,不负仙尊所望。”
黎川闻言,眸中流出满意之色,没再多说什么,几步便消失在了季长青的视野里。
少年一直面带微笑弯着腰,直到余光里再没了那道清隽人影。
微弯的脊背挺直,他转身,扬起的嘴角瞬间放平。
什么‘替它还了恩情’,不过是暗自警告他以后离那只傻猫远点。
修长瘦削的指尖随意把玩着那束灵草,季长青原本恭谨的神色荡然无存,他挑了挑眉,呢喃自语:
“离远些便离远些,反正我对这种生物也没什么兴趣。”
“不过一只猫而已,哪里比得上这些到手的灵草药重要。”
又仔细确认了一番手中药草的珍惜程度,季长青心满意足地抱着宝贝快步离开了栖寒洲。
生怕黎川反应过来会后悔。
他倒是满意了,次日清醒过来的姜姒却好似被吸干了精气一般,只觉猫生无望。
到底是谁说喝酒会断片儿的?
为什么她们猫猫吸了猫薄荷之后,还会把那些丢脸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啊!
回想起昨夜夹着嗓子撒的娇,迷糊之间啃的衣领,还有理智回笼时黎川那一脸不可言说的微妙表情。
姜姒两眼空空。
让她死吧,她认真的。
小姑娘把自己扭成了条蛆,企图忘记昨天丢猫脸的事实。
忽的,她动作一顿,敏锐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细节,昨天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到了‘季长青’这个名字?
事关反派,姜姒不敢马虎,闭上眼,又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昨天清醒时的残留记忆。
“不好意思啊长青师弟......”
“大师兄你跟季长青客气什么......”
季长青、季长青......
姜姒猛地睁眼,还真是季长青啊。
那个原文里,亲手屠了自己亲爹一族的狠人。
季长青,父亲季隋,是修真大族季家的现任家主,母亲沈芸......是凡间一幼年失怙的无名医女。
而他,则是季家早年不愿承认的私生子。
之所以说早年,是因为那季家主母身子弱,十载春秋间只孕得一女,没有麟儿,而季隋虽风流无度,膝下子女却单薄得很,除了季长青外,竟再无一位男丁。
至此,就算是季家长老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把沈芸母子从凡间带到了修真界。
起初那小娘子是很开心的,她的郎君没有抛弃她,真的如他当年承诺过的那般,带她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她那时还很年轻,不明白那富贵锦簇的大宅院里,才是这世间最难熬的去处。
季长青那时候不叫这个名字,他叫沈平安。
五岁以前,他跟着娘亲独自生活,日子虽艰难困苦了些,但总是让人心怀期待的。
直到他五岁生辰那日,朝夕旦暮,什么都变了。
一群不认识的人忽然闯到他们家里,不由分说就要带走他,是他哭叫着以死相逼,那些人才不情不愿带上了娘亲。
他们搬到了一个很大很漂亮的屋子里,有人照顾,有新衣服穿,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让他叫爹。
他不想叫,但他也不想要娘亲失望。
毕竟娘亲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
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变少了,但每次他们相见时,娘亲都会很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轻声细语叮嘱他不要太累了,这辈子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他那时就算再怎么委屈,也会拼命咬牙吞下苦楚。
天真的以为,只要忍忍,以后会好起来的。
但没有。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从踏入季家的那刻起,无论是他还是娘亲,都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
他十三岁那年正式改了名字,上了族谱。
“长青,你以后就叫长青吧。”
满头白发,却依然精神抖擞的老人语调沉沉:
“季家给了你那么多修炼资源,你以后,可要护佑我季家这颗大树,长青不败啊。”
他被迫向不认识的季家先祖下跪,献了三滴心头血。
自那之后,他的日子确实好过许多,有了些许喘气的机会。
他也被送到了乾坤宗,拜了药峰的内门大长老为师。
然而好景不长,十五岁那年,他被人下了毒。
从此经脉滞涩,境界下跌,成了个废人,也成了半颗废棋。
族中长老震怒,下令严查,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此事只好就此揭过。
修真界从不缺拜高踩低之人,也多的是看笑话的旁观者。
人走茶凉,他成了被人排挤,甚至明目张胆欺压的对象。
但这都没让他黑化。
最终逼得他生了心魔,投奔男主阵营的,是沈芸的死。
沈芸死的实在太惨,浑身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曾经甜美娇俏的面容,也被人恶意泄愤似的划了个稀巴烂。
他的娘亲,唯一真心爱护过他的人,就那么死了。
季家自以为已经掌控好了他,查都不愿意查,只轻飘飘地随手揭过。
他恍惚间甚至还听见有人说:
“这人终于死了,之前还一直嚷嚷着要见她的平安,哪里有什么平安嘛。不给她见还闹着要寻死。”
“要不是家主下了令不准她自杀,谁管她啊,一个没灵力的凡人而已,和他那个废物儿子一模一样。”
平安......她的平安。
季长青只感觉阵阵眩晕,一股难以言喻的毁灭欲涌上心头,少年一言不发,跪着给沈芸整理好了衣领和鬓发,随即双手用力——
很轻松地抱起了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瘦了。
后来的事,姜姒已记不大清了,只依稀记得季长青安葬好沈芸后便去找了男主。
也不知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短短两年时间,少年就从曾经的废人,一日千里,到最后,亲手将季家嫡系一脉屠杀殆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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