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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蚍蜉

小说:

诚子多秋

作者:

戚十肆

分类:

现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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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规清脉搏细微,几乎到了不可察觉的地步,想来这是先天顽疾,他多年不入仕自命清高是一层原因,想来这也是层原因。

岑无患没听懂唐祈醉的弦外之音,以为她又要做什么,“啊?”了一声。

唐祈醉转身看着他,认真说:“前些日子,我在医馆遇见了温家人,他配了乌头附子去。”

“乌头附子……”岑无患轻声重复了遍,“那是猛药啊,寻常人用不到。”

唐祈醉点了点头,说:“我原先只是怀疑,刚刚探了他的脉,确定了这药就是他要用的。我甚至切不到他的脉。”

唐祈醉并不精于医术,仅仅停留在会把脉而已,温规清心跳太弱,她切不到他的脉。这是病入膏肓了。

“他最多,还剩一个月。”

唐祈醉说了这句盖棺定论的话。

岑无患说:“他既然活不久了,难保不会破釜沉舟,他本身就是个心存郁结的疯子,你总要提防着些。”

唐祈醉勾起笑说:“我不怕他那些。”

———

段玉成被衙役押往刑场,他被困在笼中,双眼灰蒙蒙地望向天。

他看着钱子闫被放出去了,他孤注一掷在邶朝的权贵中,渴望能以己身破了这不公道的天,可他以命为注,最终还是没能激起一丝水花。

“爹,您总说循大道,至万里,心向善,路通明。可我们一心向善,为什么还是见不到一点光?”

段玉成像是在问九泉之下的段文进又像是在问造化弄人的天。

齐施琅做了此次的监斩官,他坐在那儿,手掌藏在袖中捏着拳,他看见段玉成跪在那儿,无能为力四个字,如同被纂刻在他心头,每每想起,都疼得人无法喘息。

“大人,到时候了。”旁边的小厮看太阳高悬,凑近提醒道。

齐施琅克制住手臂的颤抖,哑声对段玉成说:“你可有遗言?”

“齐大人,”段玉成到了这一刻,脸上反倒露出了豁然的笑,他脸色苍白,在阳光的照射和污泥的映衬下,一双眼睛似乎亮着光,他接着说,“你是个好官。我此生只为一件事,如今这件事也算无疾而终。齐大人,若是可以,帮我问问皇上,我不过求一个属于我的公道有错吗?”

齐施琅眼眶一热,硬是将心中的酸涩压了下去,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扔下画着“斩”字的牌子。

一抹鲜红扬上了天,阳光为那摊绯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齐施琅站起身,腿一软,却又跌了下去。

旁边的小厮忙来扶着他,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齐施琅苍老的手抬了起来,他一整只手,甚至整个身子都在抖,可他的语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入宫,我要面圣!将唐大人他们都请来,我要上书直谏!”

齐施琅又一次跪在赵继勋面前,不过他这一次腰板笔直,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不可言说的悲怆和义无反顾的决心。

齐施琅重重地磕了个头,一字一顿,说:“门下侍中齐施琅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皇上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今日却为循私情,令沧州举子段玉成含恨而终。”

赵继勋簇起眉,他对齐施琅的耐心显然是到了极限,他口吻中有些不耐烦说:“朕不是说过,此事了结了吗?何况他已经死了,还能怎样?”

“他人是死了,那是因为刺杀皇室,罪加一等。可世间公道不死,段玉成,其父段文进,寒窗数十载,最后却被逼自戕,这份公道,皇上该还给他。钱顺犯的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钱家其他人都安然无恙,这本就与我朝律法相背,皇上对钱家该有的仁义已经给过了。如今,天下文人都看着,钱子闫大逆不道,皇上没有理由再令此事不了了之!皇上今日不愿追查,定是有人蒙蔽圣听,此人目无王法,昧没良心,其心可诛,按律当斩!臣恳请皇上,为了我朝千秋万代,万不可闭目塞听,偏听偏信,当斩奸佞,正公允!”

齐施琅这些话说得铿锵有力,竟将赵继勋唬住了。

“齐大人所言奸佞,可是我钱穆兴?”

钱穆兴缓步走进殿内,跪下向赵继勋行礼。

“皇上广开言路,那也该听我这老臣说一句。”

赵继勋坐直了身体,说:“难为钱老为此亲自跑一遭了。”

钱穆兴说:“老臣教子无方,理应来御前请罪。钱顺铸成大错,老臣即日便摘冠卸袍,日日背着荆条,在万佛寺前忏悔己身。老臣只有两个儿子,钱顺该杀,可子闫是受人构陷,钱家的香火,不能在老臣手中绝了后。齐大人空口白牙,就要给子闫扣上这莫须有的罪名吗?”

齐施琅耳后的青筋都凸起来了,他的脸都涨得通红,这一次面对的是世家,是皇帝,哪怕身后空无一人,今日这场仗,他也势必要打赢的,齐施琅抬起手,指着钱穆兴,痛斥道:“你觉得一个已经能参加殿试的举子,放着自己的大好前途不要,拎着脑袋,只为了污蔑一个与他无冤无仇的人?”

钱穆兴冷声说:“一条疯狗,莫名其妙咬上了我,我还要反思为什么被他咬吗?大理寺要查,钱某从未说过一个不字。齐大人笃定子闫该死,那好,子不教父之过,我钱穆兴教出来的不孝子,理应我这个当爹的负责。”

钱穆兴说着又跪下,向赵继勋叩首,说:“如齐大人所说,钱顺的事诛九族也不为过,皇上仁慈宽恕了钱家,可老臣为钱家家主,哪能脱开干系。请皇上即刻下令,押罪臣下狱,不日问斩!”

齐施琅此刻已经全然顾不得礼数,他说:“钱穆兴,你这是强词夺理!”

“够了!”赵继勋震怒,“朕早说过,此案了结了,齐施琅,你屡次上书要朕严惩钱家,朕已经遂了你的意,要斩了钱顺,如今你还要逼朕问罪钱子闫,你如此针对钱家,到底是为了公道?还是你自己的恩怨?”

齐施琅怔然了,他的愤怒,反抗,此时好像一股脑儿地消失了,脸上的怒色褪了下去,脖子上暴起的青筋也见不着了。

赵继勋是自己心存袒护,又有些心虚说:“朕念你直言上谏,看重你的胆量与坦诚,今日之事可以不与你计较,这事之后不许再提!”

齐施琅终于明白,他和段玉成一样,都命如蝼蚁,所做的一切都无异于蚍蜉撼树。

可不奋力一博,谁知道这树到底撼不撼得动?公允这条路上已经沾了血了,多沾点又怎样呢?

齐施琅眼中含泪,活过半生,没有比这一刻更清醒的时候了,他平静地开口:“臣不敢逼皇上处决钱子闫,只恳求皇上重查当年旧案,沧州衙门,当年的考官,还有段氏父子的街坊邻居,请皇上下旨,令大理寺明察。”

赵继勋站起身,想骂,却又被齐施琅堵了回去。

齐施琅的声音陡然加重:“皇上!臣今日之谏为死谏!求皇上,亲贤臣远小人,做个万民所仰的盛世明君!”

不等赵继勋再要震怒,齐施琅便直直地撞向殿柱,他这一撞,一点活路都没给自己留。

一个无足轻重的举子命求不来公道,那再加上一条,总该够了。

赵继勋呆愣在原地,他撑着眼,腿一软,晕了过去。

众人从方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一窝蜂向赵继勋涌去。

只有唐祈醉,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一双桃花眼还怔怔地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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