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烈三步并作两步闪回来,一屁股坐到宋培辰旁边。
“宋记者！”
宋培辰眼中的蚊香圈一下被惊散，看着眼前亮着眼睛的冬烈，只有一个念头——可千万别惦记我！
这念头突如其来,好像也找不到什么根源,就这么心脏一哆嗦，钻出来了。
宋培辰不清楚这是潜意识作祟。
他还有点内疚,不该对冬烈冒出这样的想法。
冬烈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知道熟悉的记者朋友在心里暗暗对他有防备,该多伤心？
宋培辰略略愧疚,对自己笔记本上那几个“冬烈小坏蛋”的报道灵感更心虚了，手下意识捂住本子,站起来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冬烈拿那份报纸给他看，指着那个25万元问：“这个是真事吗？真有这么多钱？”
这可是万元户就了不得的时代！
宋培辰看了一眼，从另一个抽屉拿出一份整理过的资料。
这时候办报纸,除了本身就主打各种爆料、花边新闻的小报之外，稍微大一点、正规一点的报社，对报道新闻的真实性都是非常考究的。
这涉及到报纸的公信力。胡乱编造、道听途说都是不可能、也极其不专业的。
宋培辰显然也花时间去了解过,他很肯定的回答：“是真的。”
他还信手拈来地给冬烈讲解道：“健力宝起家就是靠奥运选手打广告，它作为国内第一款运动功能饮料供应给首届奥运选手,选手们在比赛间隙喝它,就相当于都在给它代言。”
即使那时候国内还没有什么体育明星代言的概念,但依靠全民对奥运的关注和渴望,健力宝当即乘风大火。
“之后健力宝就一直很注重体育这一块。”他指着那份资料说,“一个很经典的例子,就是在1987年，健力宝直接砸了几乎一年大半利润，以250万元价格,击败了可口可乐100万元的报价，成为了那年广州全运会指定饮料[1]”
宋培辰无疑是非常有素养的记者。
面对报纸读者对新闻真实性的发问，他能追根溯源，旁征博引，来证明这个公司是绝对做得出来25万元请体育明星代言的事。
冬烈听了，都觉得不需要再多花时间去调查了。
他搓搓手：“你了解这么多，有他们公司的联系方式吗？”
宋培辰好笑地问：“你想挣这个钱？”
倒是意外的合适。
冬烈当即
一脸正义：“庸俗我这是给队里挣经费进一步向全民宣传短道速滑运动！”
宋培辰：……总觉得你小子好像憋着什么坏。
但他还是给找了张库房前几年留下的广告画广告词是“盛事有我国饮健力宝”下面附了寄信件的地址、还有邮箱。
冬烈当即眼前一亮。
很快一份广告策划、配上一个手绘的极为抓眼的飙泪表情包就从肃慎寄出了。
接下来好几天。
冬国泰都感觉非常不对劲。
在去训练基地路上有人热情朝他打招呼：“冬教练你家冬烈可真是贴心啊！”
回家的路上邻居冲他夸：“我打小就知道冬烈是个懂事的孩子摊上这样的娃儿国泰你真是攒了八辈子福气！”
在去开会的时候同行也唏嘘起哄：“真是羡慕哦~虎父无犬子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咋能动不动就揍孩子？”
冬国泰：？
才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冬国泰：？？
贴心？懂事？谦虚？乖巧？这些词和那小混蛋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而且！！
他什么时候揍冬烈了他连那小子身上一根毛都没碰到过！
甚至还有全国各地关注短道速滑的人写信过来纷纷天塌了一样求情：“不要揍冬烈啊！！”
还有一种更气人的看似讲道理但明目张胆偏心眼：虽然这小子皮得很、狂得很该收拾还是要收拾但是也不能下手太狠要有分寸可不能仗着你是他爹就欺负人叭叭叭……
冬国泰看到信件都惊呆了。
他去找冬烈冬烈满脸“我什么都没干啊”的无辜样儿眼神清澈：“我就是接受了肃慎体育报的采访宋记者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他又去找体育报
就比如录像室小兔崽子非要他喊爹的事在记者的笔下竟然让人感觉像是那小子不知道多贴心才给压力很大的他和教练们逗趣解闷还懂事又机灵的提出技术建议。
更让人纳闷的事事是真事一点假都没有！！教练们是笑了确实活动了身体还对乔柳的超越时机敏感度心生期盼。
冬国泰想找上门去跟人说道说道都不知道从何下手、从哪开口。
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眼的记者？！
他跟老友提起都语气感叹：“还是宋记者说话公道报道也公正采访这么些年都从没出过这样的事。”
看
看人家写的报道【雄关漫漫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多有气势！
冬国泰感叹着却不知道宋培辰正是这一切的根源。
宋培辰宛若一个精分。
一边用大号宋培辰公开发表热血激励的体育报道比如【而今迈步从头越】这篇讲得就是短道速滑在团体接力上从头开始筚路蓝缕的拼搏精神。
一边又开了一堆小号花式讲着“冬烈趣事”“冬烈小坏蛋”“冬烈与总教练二三事”“坑爹的冬烈”……
在这样热闹的情况下。
冬烈终于收到了健力宝饮料的回信。
果然答应了他的自荐！
他就说那个极其抓眼的飙泪表情包没有人能拒绝！每个看到的人都会：“嗯？这是什么？好奇怪看一眼还是好奇怪再看一眼！哈哈哈哈……”
由他独创曾经火遍好几个世界！
健力宝不论是做广告画还是上电视打几秒钟的广告都不可能拒绝。
冬烈把衣服塞给伍霍：“我一辈子的好兄弟今天的衣服就拜托你了。等我回来让教练给你换一双新的名牌冰鞋！”
“说什么傻话呢。”伍霍看着冬烈嗷一声兴冲冲跑掉的背影为教练捏了一把冷汗。
冬国泰脸色黑黑的跟锅底一个样。
“我怎么没见别的广告画这么……离谱？”
他狐疑地看向冬烈很怀疑这个代言邀请有眼前这小混蛋在里头捣鬼。
“怎么就离谱了？人家打广告是要卖饮料的肯定要不断推陈出新想有趣的新广告点子、广告词！”
冬烈用谴责的小眼神瞅冬国泰打抱不平地说：“这我就要批评你了国泰同志！人家是积极进取努力搞好厂子营收创效益扩生产为工人们谋福利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离谱了？”
冬国泰：“……”
他看看信中提出的这三条。
广告画①是让他穿着一身比较吸睛“亮眼睛”“鲜艳”的衣服端着一瓶健力宝回头抬手笑着推荐备注要笑得灿烂露出一排白牙。
广告画②是最好穿个短袖或者背心露出鼓鼓的肌肉手握健力宝高举在胸前要一脸感动
广告画③倒是勉强正常一点表示如果他还能滑的话最好可以拍一个帅气一点过弯照片越抓人眼球越好。
尽管②藏在中间，但依旧能看出那股独特的气息。
眼泪炸出来？
这难道不离谱吗？
冬烈心道，那你还是不知道，这照片拍好了，人家还会后期加工呢。
能p的就p，技术不够就请画师直接在照片上加工画上去，然后印刷。
相信为了宣传效果，健力宝不会让他失望的！一定会还原那张眼泪炸出来的表情包的！
冬烈一脸痛心疾首，谴责：“国泰同志，这可是
足足35万块的联合代言费！你怎么还能犹豫，觉悟还没我高！”
冬国泰有口难言。
冬烈忧心忡忡：“爸，你想想咱队里的冰鞋，每次都舍不得换，只把冰刀卸下来换200块的国产冰刀[2]，上次训练那谁的冰刀直接脱了，还是咱自己拿电焊工具焊的，万一哪次重要比赛前脱了，你不得后悔死？”
冬国泰狠心咬牙。
冬烈振振有词：“咱不能光想着国家拨款，国家多困难？美帝的飞机直接嚣张地飞到咱们重要城市上空拍照侦查，咱们战斗机研不研究？上次银河号那事，咱们的北斗卫星研不研究？咱们的军舰、大炮、各种武器研不研究，国家哪哪儿都要花钱！”
冬国泰找了一套最鲜艳的衣服。
冬烈找来队里的录像机，笑得大声：“笑！爸你要笑，要露出一口白牙，别害羞嘛！！”
他笑得特别灿烂，还嚷：“爸你学学我。”
眉目间都刻上了威严深重的冬国泰，几十分钟下来，脸都要笑僵了。
冬烈看着任务列表里“让冬国泰因你露出高兴的笑容”的任务打上勾√，笑得更开怀了。
因为他撑出高兴的假笑，怎么不算是因为他笑呢？
紧接着就是“包藏祸心”的第二个热泪盈眶的感动了。
冬国泰哭不出来。
他这辈子就没当着外人的面哭过！
冬烈贴心的给他找了点洋葱、辣椒啥的，放到他手心，“用这个保管好使。”
他绝对不是因为想看国泰同志通红的眼睛，才不给他找眼药水的。
绝对不是！
他可是个贴心乖巧又懂事的好大儿。
全民皆知，有口皆碑，任务列表都承认的！
冬国泰那张威严的面庞，红了眼眶、湿润了眼角。
平日里让人不敢对视的威严目光，此刻盈满了泪水，泛着水光，看起来泪汪汪。
冬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真的努力去回想这辈子最伤心
的事，才勉强忍住没笑到打跌！
连腹肌都忍得一颤一颤的。
冬烈忍着笑：“爸，敬业一点！咱要对得起人家给的35万元广告费啊。他强调，“炸！！眼泪要炸出来的那种感觉！
他都在报道里“嗷得一声哀嚎了。
国泰同志也要抢眼一点才行啊。
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钱一起赚，有笑一起扛！
冬国泰：“……
为什么这么想揍这小混蛋？
他在心里默念三遍，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
冬国泰最后被洋葱辣到眼眶通红，真像是结结实实狠哭过一场。
但一拍摄完，冬国泰就恢复了威严的表情，面皮绷得紧紧地。
偏偏眼睛还红。
冬烈悄悄偷拍了一张，留念！
很快进入到最后一条。
冬国泰对这个是最上心的。
他觉得这个最正常，希望这个能拍好，然后让健力宝放弃、忽略前两个“离谱
他虽然退役好些年了，但是一直坚持锻炼，滑个过弯还是没问题的，他率先带上护目镜挡住眼睛。
当冬国泰换上曾经的训练服，冬烈眨眨眼，好像感觉那个海报中“腾龙飞将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那个让上一代人为之骄傲自豪、拼出华国气的腾龙飞将。
冰场是不可能没人的。
当录像机架起来，冬国泰穿着红色紧身训练服到冰场，瞬间吸引了许多目光。
天呐噜，总教练要拍体育代言的广告画！
即使有训练任务，都忍不住悄悄把目光撇过去偷瞄。
冬烈这次没蛐蛐了，他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善良贴心的好大儿！
但止不住冬国泰滑了一次次都不满意，偏要问：“你觉得哪里还可以改改？
冬烈诚实夸道：“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
真的很好了。
不是所有人风格都要凶猛刚烈的，国泰同志肩膀宽阔，身板结实力量很足，脚下技术又很扎实细腻，滑起来真的好像龙一样盘旋、俯冲、翱翔，涌出一种雄浑磅礴的华夏式稳重力量感。
即使现在没了退役前那样强的技术和力量，但一个人的滑行风格是不会变的。
可冬国泰不满意。
他对自己要求很高，一本正经道：“咱要对得起人家给的代言费。
他看过来的眼神，冬烈觉得自己看明白了。
倔呗。
他不怀好意的灿烂一笑，“论耍帅，我确实是专业的！
冬国
泰点头：“你说说看。”
“真要说？”
“你小子刚刚还说少了？”
冬烈偷偷瞄好逃窜路线，猛地一亮嗓乐道：“你屁股再翘点更好！”
嗖——
冬烈兔子一样飞蹿而逃。
冬国泰脸一黑。
进一步压低重心，身体躯干前倾。分明是好好的技术动作！！
冬烈声音本就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一扯嗓子周围人都听到了，吓得忍不住转头看过来。
然后看到总教练正气急败坏地追着冬烈跑。
总教练手里拿着一根原本挂在防撞围栏边的弹力带，指着冬烈咆哮：“你小子给我站住！站住！”
“谁站住谁是傻子！”冬烈大笑一声，眼中摇曳的快活野火如浇油般爆亮，纵身飞奔着远去了。
***
广告费很快就结下来了。
是给冬烈和冬国泰两个人的代言费。
冬烈不用怎么拍，比赛现场的那些照片都挑不过来。
钱打过来之后，冬烈拿到了少少的一部分。
他把棕黄色信封撑开，先是往外倒了倒，又眼睛伸过去往里头瞧了瞧。
“这么点。”冬烈狐疑的看向冬国泰，“你不会是偷偷挪用了吧？把咱的钱挪到公款里面？”
这家伙有前科！
把自己兜里的钱掏出来给队里用。
冬国泰特别想手边有个那种老式学堂打学生手心的那种棍儿，什么体罚不体罚的，他现在就想揍这混小子！
要不然他牙痒痒。
“都是要跟队里分的，难不成你还指望钱全揣你兜里？真要这样，那出不了成绩的运动员怎么办？举国体制培养你出的钱又怎么算？”
冬烈耸耸肩，“行吧。”
他转头就把这笔钱，还有上次比赛的奖金，全都放到一起。
请了一个在足球界小有名气的运动医学专业的康复师。
冬烈知道，这个人日后会在足球、篮球、网球界都闯出名气，为nba不少球队治疗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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