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弃已经很久没回吴府了。
自他远赴边塞,这吴府也就彻底没落下来,偌大府邸,如今就这样空置着,连个打扫的下人都不曾有。
他驻足于吴府门前,瞧这一派落魄衰败之景,摇头晃脑自我挖苦道:
“得,混成叛国贼,没被人泼粪水就不错了。”
推门而入,穿堂风飕飕直令人打了个哆嗦。吾弃定睛瞧仔细,这内里光景竟是比想象中要好上不少,摆置依旧如故,也无损毁痕迹。
这府上一盏灯也无,院落有如死寂,他暗自掩去声息,循着记忆中那模糊印象,穿过连廊悄然往厢房去。
虽不知这命书所谓的伏虎令究竟在哪,但这般贵重物什,多半放在厢房这类近主之地。
连廊途径外院,月光浅浅盈了半院子。
吾弃在此止步,凝眸蹙眉,目光转进院落,只见树影婆娑处,有一人匿在暗处。他举杯对月,自饮自酌,外衫掷地,人堪堪倚在亭檐柱,显然已是醉了。
倒是没想到会在吴府撞见许栾。
这人白日里才冲撞了圣上,大半夜的又不睡觉,跑来这荒废了许久的破烂庄子喝个酩酊大醉……有病?
正腹诽,只听院里那人突然唏嘘长叹,拂袖将半壶酒倾倒在地,继而胡言乱语起来:
“……这里着实是太冷清了些。”
这其实是吾弃第二次见到许栾醉酒。
这人平日滴酒不沾,唯二两次破格,还都被自己撞见,真是孽缘。
想当年夺嫡之争,吴许二氏皆身陷囹圄。许栾虽有心不掺和,但身为许家之人,本就置于争端,如何能做到独善其身?于是一朝不慎,少年许栾遭人诬害,被迫锒铛入狱。
只是这人前脚入狱,吾弃后脚便想办法给他捞了出来,就囚在这吴府别院里头。
那时外头正闹得凶,吴弃此举毫无缘由,谁也揣测不明白。一时之间流言四起,传什么的都有。
有说吴弃之所以将人困在吴府,是为了威胁太子;有说吴弃此举,是为方便折磨许栾;有说吴弃将人关在别院,强行收做了禁脔……
只是吾弃哪还顾得上这些流言风语?他一面在朝廷上尔虞我诈,一面推进命书任务,还得时时防备、处处小心别让自己那么快被害死了,直忙的脚不沾地。
偏偏这许栾也不是个省油的料,前日作势要上吊,昨日登墙上房要逃跑,今日不知从哪寻来一捧迷药,矻矻全倒进吴弃碗里。
吾弃端着沉淀了半碗的粉末汤,语塞良久,提着两壶酒就踹开别院大门。
他将酒坛重重地搁在许栾面前,语气不善:“你到底有何不满,说!”
本意是想用酒撬开他的嘴,问问这人寻死觅活究竟想干些什么。却不料许栾不胜杯酌,端起酒就喝,不到半碗就醉,抱着吾弃吐了个天翻地覆,然后硬拉着要和他打一架。
酒鬼难缠,醉酒的人更甚。
少年许栾醉得晕头转向站都站不稳,还能一拳掀了桌子。吾弃被他闹腾够呛,不耐烦地一把将人摁倒在床,向上扣住许栾的腕。
“别发疯,”吾弃低声威胁,“再闹就把你扔去后山喂狼。”
手脚都被禁锢住,少年仰躺在他身下,面红耳赤酒意熏人,龇着牙狠狠咬上吾弃脖颈。
滚烫的气息洒在耳畔,利齿刺破肌肤的刺痛蔓延到指尖,吾弃下意识松了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处。
温热的血沿着颈线滴落在被褥,吾弃伸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揩去许栾唇瓣上的血迹,语气猝然低软下去:
“许栾……你是狗吗?”
许栾怔愣着由他擦净血,迷茫地眨眼,然后泪倏地就落了下来。
“哭甚么——”
后面的话凝在喉间。
吾弃觉得,自己似乎明白许栾为何会落泪了。
气运之子虽受命数眷顾,但也非是一直顺遂无恙。说到底,许栾当时,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他受尽委屈委身敌府,身如浮萍、日日担惊受怕,只能借这一壶酒,隐忍着哭上这么一回。
他长叹一口气,卸了禁锢在许栾腕间的力,道了歉:
“是我不对,该多替你考虑些的。”
“若是你心里有怨,多咬两口……也无妨。”
少年许栾瞧着吾弃伸来的手臂,吸了吸鼻子,揽着被褥一角翻身睡去,独留吾弃一人,收拾这满屋狼藉。
恍然间,少年许栾似是与眼前的许栾重合起来,稚拙褪去,唯余千帆历经后沉铅似的沧桑。
世事无常,说来只剩叹息。
许栾醉酒更甚了。
酒酣之际,他一手执剑,剑如游龙;一手斟酒,轻点酔步。
纵使寒风萧瑟,吾弃隐在敞口处,依旧忍不住驻足欣赏。
可他到底是高估自己如今这副身子的情况。不久喉间便泛起一阵止不住的咳痒,他抿紧双唇,腥锈的味道便由齿间溢出。
只是他的气息还是泄出一丝,破空声霎时而来,疾劲强风擦着他的发尾掠过,一柄长剑直逼眼前。
许栾逆着月光向他走近,高大身形萦绕淡淡光辉,吾弃看不清许栾的脸,只瞧见一圈凌厉的轮廓: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光听着这语气,似是较那柄在自己额头上比划的剑还要冷上几分。
吾弃几乎能想象出,此时此刻在自己头顶上,许大将军警惕而微愠的表情。
当真,是有趣极了。
“许大将军……”
他哑着嗓,随后是一段支离破碎的咳嗽:“你猜?”
不知为何,许栾莫名地怔了一瞬。
吾弃趁机飞身退到几步之外,掏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挡在胸前与其对峙。
终于是看清了许栾的模样,这人方才在院里喝了那么多酒,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显露,伤疤下那只眼直直盯向自己,如凝视深渊,让人无所遁形。
对此,吾弃不免暗叹了声,还是当面那个半碗就倒,醉了就发疯的少年许栾,应对起来有意思得多。
见他拉开距离,许栾收回目光,将剑提在身前挽了个剑花,冷声道:
“不说?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许栾踏步逼近,手中长剑直指吾弃命门。
性命对于吾弃来说,是最最不值钱的东西。他倏地朝许栾冲过去,用匕首生生抗下许栾袭来的剑刃。
“铮——”
兵刃交接的震响在耳边回荡,虎口传来一阵酸麻。
许栾惊疑这蒙面者实力不菲,于是反手提剑,又刺向蒙面人。他的招式狠而凌厉,每一剑都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吾弃心知许栾这是动了真格,眼下躲是躲不过了,只能速战速决。咽下嘴里那口血沫,他将匕首攥得更紧了些,主动迎上前与其缠斗起来。
许栾却是越打越心惊。
他很清楚自己的真实实力如何,因此就算是醉酒,京城能与之交手者,依旧寥寥无几。
所以这蒙面之人,到底是何来路?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许栾总觉着,眼前这人的一招一式都透露出微妙的熟悉感。
“……你究竟是谁?”
他猛地向吾弃靠近,压抑着发出质问。吾弃不语,只是招式愈发凌厉起来。
酒意到底还是影响了许栾的攻势,多次周旋过后,他手中剑法微怔,产生刹那的失误。
吾弃眸色一凛,倏地调转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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