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看着那个远去的黑衣背影,心里满是说不上的感激和感动,她咬着唇,热泪早已盈满眼眶,接着就啪嗒啪嗒流下来。
“为什么在这里工作?”
“因为除了妓院,这里是唯一招女工的地方……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哥哥欠了别人的赌债,娘年岁已大……我……”
“你很不容易。”
“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再在这里卖苦力,也不用再看那些男人脸色,任由他们揩油。”
“这些银子是酒钱,这锭金子你去换成散钱,一部分还债,一部分拿去换个地方生活。还有,你若想真的摆脱这种日子,最好和你那嗜赌如命的哥哥断绝关系,否则你便永远都只能过这种生活。”
她不是没遇到过帮助自己的人,只是那些人要么都带着恶心的目的,要么都是在利用她。而凤纯不一样,她一见到她就觉得很亲切,尽管凤纯外表看上去是那么冷酷,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凶气,但小姑娘看来,她就是自己的亲姐姐。
所以她已决定,要辞去这份工作,换个地方生存。毕竟她早已受够了每天揩她油的那些恶心男人。
凤纯今天心情很好。
她遇见了和自己同名的女孩,她从那女孩子的身上看见了希望,看见了光明。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自己,虽然她的家世不如凤纯显赫,但她们之间有一点至少是一样的,那就是坚强。
正因为她们身上都有这种品质,所以她们还活着,她们还能够见面。
可是她们的人生道路却又各不相同,在那个叫做小纯的小姑娘身上还存有希望,她还有梦想,还有反抗的意志,生活并没有令她低头,所以只要有人拉她一把,她还是拥有十分光明的前景。
凤纯就不一样了。
她虽还年轻,但生命却已看得见尽头,人生只剩下复仇。至于曾拥有过的信仰、梦想、以及那些热血,在她现在看来都只不过是荒谬的笑话。
这样的人,她的人生还剩下什么?
虚无。
所以她希望那女孩能够好好活下去,去绽放。
买完酒,凤纯就顺着小路回到客栈,推开门,萧隐与华鹤已在屋中等候她多时。
凤纯倒了一碗酒,三人围坐在桌前,细细揣摩着那碗中透明的液体。这酒看上去闻上去和平常酒家卖的并无什么不同,酒虽香,却也不似传说中那般夸张。
华鹤道:“也许只有喝下去……”
他话并没有说完,也不必说完,萧隐与凤纯都是聪明人,他们心照不宣,却已知晓华鹤的意思。这个举动,既愚蠢,更有些得不偿失,陈绥已是一个鲜活的前车之鉴,加之他们一早便对云梦坊一事有所了解,此刻若他们还要以身试毒,实在有些多余。
可是若非如此,又怎能对症下药?
陈绥现在疯疯癫癫,何时醒来都是个未知数。现在人命关天,无数人正遭受着这种“仙酿”的侵蚀,这种蠢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凤纯轻轻一笑,抬碗仰头欲要入口之际,萧隐忽然紧握住她的手腕拦下,厉声皱眉道:“不可以。”
凤纯朝他笑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相信华先生的医术,你也应该相信他,更应该相信我。”
萧隐仍旧没有松手,他无比清楚,这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饶是陈绥那样的人物都对这东西难以自持,他不是不相信凤纯,而是不愿自己的同伴涉险。
“你不能喝,我来。”说着,萧隐夺过她手中酒碗,哪知这次竟又被凤纯制住,怒斥:“我不能做的,难道你就能?你是山海的首领,这件事情,你更做不得!”
萧隐道:“正因为我是山海的首领,所以绝不能让山海的人,让我的朋友受伤害!”
二人争吵之际,华鹤忽然夺过桌上酒杯中残留的云梦坊仙酿,直饮下肚。
二人大惊,萧隐手中酒碗亦随之摔落在地,凤纯眼疾手快将华鹤手中杯夺过打碎在地,骂道:“你疯了?”
华鹤却只是笑笑,径自一旁拿出笔墨,嘴里喃喃写着:“略苦,微涩,继而有些香甜,目眩,头晕……”
正写到此,华鹤只觉自己身体忽然变得轻飘飘,宛如仙人般游在云端,下一刻,他就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他开始做梦。
梦里他回到了过去,他看见年少时自己在碧落楼,两位师父是如何悉心教导他,如何教他一个个辨认草药。
梦到了那些曾经快乐的日子……还有那些痛苦的日子……
华鹤父母早亡。
十三年前,唐国北部的一个小镇天降灾祸,连年干旱,又适逢瘟疫横行,不少人都死在了那场灾祸之中,有饿死的,也有病死的,这其中就有华鹤的父母。要知道,人在自然面前,无论他的精神意志再强大,身体武功再棒,对于自然也不过如人类视蝼蚁般弱小。华鹤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乡的朋友、亲人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倒下而无能为力,那时他已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十三岁,对于有些家庭的孩子来说,已是可以当家的年纪,华鹤正是这样的家庭。但贪生的本性却令他不敢前行,他害怕前方位置的危险将他的性命夺去,所以他不敢冒险。至少留在这里,留在他熟悉的地方,他还能多苟活几天。
幸得上天眷顾,碧落楼听闻此事便赶来救助,他们在一片荒芜破败的建筑中找到了华鹤,若是再晚来一步,他就会在饥寒与病痛的折磨中死去。
自那之后,他便成为了碧落楼弟子,潜心学习医术,发誓绝不会再让这样的悲剧诞生,他绝不想再看着自己最珍视的朋友亲人在自己面前倒下而无能为力。
这种绝望的感觉,没有人想再体验第二遍。
绝没有。
他的神情是那么痛苦、绝望,乌黑的睫毛已有些湿润,双手紧握着攥成拳头,嘴里不时发出微弱痛苦的叫声。
萧隐、凤纯坐在一旁看着,一脸担忧,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
凤纯道:“你看他怎么样?”
萧隐道:“不知道。”
萧隐望着面容惨白、神色痛苦的华鹤,心中亦是十分难受,但他又不是神医,他的双手只懂拿起剑来伤人,哪里会治人?纵是二人再焦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凤纯道:“据说仙酿能够令人忆起往昔快乐之事,可是华先生的神情……看来痛苦至极,民间传闻,也不尽正确。”
萧隐道:“那也许只因他的生命太苦了,所以想不到任何快乐的事情。若换做凤姑娘,你又会想到什么?”
她沉默。
这问题她恐怕无法回答。
要怎么说?
她最快乐的那天也正是她最痛苦的那天。
八岁生辰。
就是在那天她痛失家人,曾经溺爱她的父母、疼她的姨娘、对她严厉的哥哥姐姐还有会偷偷带她溜去夜市的嫂子……她曾是天之骄子,她曾比王宫的公主还要幸福快乐。
可惜这种快乐是那么短暂,比一现的昙花、比划过一瞬的流星还要短暂。
现在这些东西已被一把火烧得连灰都不剩,就算她想找,又从何找起?
凤纯淡淡地笑,她虽笑着,却面如死灰,全身都好像个死人一般僵硬,因为死人身上的肌肤是没有弹性的。
她语气里忽然带着十足的攻击性,反问道:“萧公子又会想到什么?”
萧隐沉默。
他当然也没有快乐的时候。
他若有,就不会活得如此隐忍,好像身上随时都有几座大山要将他压垮一般。自凤纯、李清风几人认识他以来,他笑的次数真可是屈指可数,哪怕前方传来的是捷报,他的面容依旧那般平静、平淡。
这比冷漠更可怕。
因为这种人你永远也无法从他脸上的表情里猜出他在想什么,永远都无法对付。
永远都无法挖出他心底的秘密。
——除非到了他真正想说的时候。
华鹤这时脸上又出现了变化。
他忽然笑得很开心,天真得就像稚气未脱的孩子。
十三岁之前,他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至少家里有自己的地,不必给那些嘴脸丑恶的地主当奴隶,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
邻里友好,家庭和睦,生活安康。他的生命虽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子承父业,接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老老实实种地,然后成亲生子。这种日子在很多人看来虽然平淡且无趣,可是一个人的一生能少灾少难,平静安宁,已经很不容易。那些整日刀尖舔血的刺客杀手就十分羡慕这种生活,可是他们没有选择,他们只能受雇于人,即便哪一天想要金盆洗手,也得要看看老天给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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