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英离开丁香医院,上了个公交车去了城市另一个区的三甲医院,田馨已经入院准备手术了,他每天下班后都要来照看。
田馨最近心情不知为什么特别低落,问她时却总得到一些搪塞的回答,廖英因此感到非常不安,但手术在即,廖英只能尽力讨田馨欢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很容易满足的姑娘,现在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走进病房,田馨正坐在窗旁发呆,无神的视线落在虚无的某一点。平日善于用听觉感知周遭的她,今天当廖英走到她身后都没有反应。
“小馨?”廖英轻轻唤了一声。
田馨似乎微微惊了一下,朝他的方向回过头:“廖大哥?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到!”
廖英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说:“刚进门,在想什么?”
田馨愣了愣,低了头:“没……什么,大概是快要手术了,我有些紧张吧……最近……最近经常做噩梦……”
廖英挑了挑眉,安抚她:“别紧张,医生都说了,复明的希望很大,你不用太担心,想想好的方面,马上就要重见光明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汤姆熊打电动,还可以一起看电影……”
田馨被他说得笑起来:“是啊!我好想去汤姆熊打电动!我攒了好多积分呢!当初想给妈妈换个扫地机器人的……”说到这儿,突然想到妈妈已经不在了,顿时又失去了笑容。
廖英一看,赶紧说:“别难过……”
然而这次的安慰并没有奏效,田馨瘪了瘪嘴,突然失控地抱着廖英的腰哭起来:“我害怕!”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呢!不怕的。”廖英轻轻拍着女孩的肩背,温声安慰,“我在这儿,不管怎么样,我可以……可以照顾你一辈子的。”
田馨不说话,只是摇摇头,哭得伤心。
商场爆炸案的后续处理被邢涛接了手,卢尚娟因为对海关物流方面的了解被调走协助办案,王昱枫则被安排调查两年前着火的那家贸易公司的背景,这样的分工对王昱枫来说倒也妥当,毕竟他对市井中的小道消息一向有些门路。
至于威尔斯,因为之前差一点闹出大事,被卢尚瑜要求写检查,这位完全没明白自己一个老外为什么要写检查,而被王昱枫告知:“这是我们卢队的风格,你就入乡随俗吧。”威尔斯垂头丧气的写了检查,躲进了实验室,几天不肯出来。
几天下来,王昱枫感觉到了一些不适应,他打给项珺的电话以往从来都是秒接的,现在却无人接听了,打医院前台让转到项医生办公室的话,接电话的也都是她的助理护士,只说项医生在开会……
晚上到项珺家楼下等着吧……通常不到八九点,项珺是不会回家的,而几乎每天都是被谢辕送回来的……
王昱枫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出了些什么,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抱歉,又拉你开会到这么晚。”谢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哪里的话,这些都是我爸留下的案例经验,以前一直没有好好研究过,这也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项珺笑着说,因为廖英的手术正好用到当年父亲对疤痕修复领域的研究成果,最近项珺一直与谢辕一起对父亲过往的案例进行研究和总结,力图给廖英设计出一个最佳的手术方案。
谢辕点点头:“伯父在这方面的案例确实给了我很多新的思路,帮助非常大!”他最近的心情极好,每天和项珺一起研究医学课题,一起点外卖,然后送她回家,生活充实得令他们都没时间去思考其他,甚至连王昱枫,卢尚娟这些人都似乎消失在不知名的角落,对谢辕来说,这几乎是梦寐以求的生活模式,和项珺在一起,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与专业相关的,生活中的趣事,彼此的爱好……
这是不是意味着,项珺从某个层面上已经接受了自己呢?谢辕暗暗欣喜着,但不敢去确认,毕竟现在的情况已经美好得令他有点害怕了。
“好了,不早了,你也早回去吧,明天一早我们把方案定下来,等廖英来做第二次体检的时候,你要跟他做方案讲解了吧。”项珺说。
“嗯,可以定下来了!那行,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谢辕说完,挥了挥手,走了。
项珺刚准备开楼道锁,就听到身后一声轻咳,回头就见墙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儿的男人,她心头一跳,但随即又沉了下去,看着他说:“嗨。”
王昱枫走近她,没有瘦,相反好像还胖了一点儿,精神看起来也挺好,这让他有点后悔出现在这里,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了。刚刚看到的这两个人的互动,有种天造地设的感觉,谢辕或许真的比自己适合她,这种浑身上下都不爽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原地爆炸了。
“你……是来看我发呆的?”项珺走近他,歪头问道。
王昱枫摇摇头:“不是。”
项珺说:“你忙完了?”
王昱枫继续摇头:“还没有……”停了一下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说的,“你不接我电话。”
项珺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苦笑了一下:“最近工作上有点忙,开会的时候手机都在静音模式。”
其实她事后是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她也考虑过是不是要回电,但是,看看微信、□□上并没有王昱枫发来的任何信息,又作罢了,应该不是什么急事,否则王昱枫总有办法联系到她,既然不是急事,那似乎也不必太急于回复,项珺内心里还是有些小傲娇的,王昱枫的若即若离让她有些逆反了,为什么我就必须等着你的回应呢?我的感情并不廉价,我会为你等待,但并不代表我原地不动。
于是她没有回电,现在想想,似乎有点……过……
王昱枫定定地看着项珺,工作忙应该是真的,毕竟刚刚她和谢辕之间的对话里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但想要联系他其实从来不难。项珺在刻意的隔离自己,王昱枫被这样的认知打击到了。
“我知道,你……你跟他也许真的挺好……但是,你说过等我的,现在……还算数吗?”王昱枫沉默了几秒后,突然用一种豁出去了的口气问道。
项珺有些惊诧地看着他,然后被他紧迫的目光逼视得低下头去:“算数。”
王昱枫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现在是七点半,你介意跟我去个地方吗?”
“你之前说的那个地方?”项珺想起之前他提过的那个地方。
“嗯。”
项珺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走吧。”
走到停车场的路上,王昱枫打了一个电话,似乎是确认某人是否有空之类,项珺听不清楚,只能在心里猜测,这是去见什么人吗?会是谁呢?
下班高峰早已过去,马路上虽然依旧车水马龙,但至少不那么拥堵了。
黑色大Jeep将两人带到了市北一处生活小区边缘,停在一家名叫念武堂的中式院落前。
“来。”王昱枫将车停在院落前的一片空地,招呼项珺下车。
“这里是?”项珺看了一眼院落旁竖立的灯箱,有些惊讶,“武馆?教空手道,还是跆拳道的?”
“都不是,这里是教散打,防身术和中国武术的。”王昱枫说。
“哦……”项珺对于这类场馆的认知仅限于电视剧里看到的,类似精武门之类,忍不住好奇,但转念一想,又问:“所以你带我来是?”
王昱枫说:“陪我看望一下朋友。”
项珺有些莫名,这时,院子里传来声响,一个少年的声音应着门:“王叔叔好。”
门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男孩站在院里,朝王昱枫笑着,看了一眼他身后,问:“这位是婶婶吗?”
王昱枫看了项珺一眼,转而对男孩摇头:“别瞎说,是我一个朋友。”
男孩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表现出好奇,而是大方的让了一下示意项珺进门,青涩中故作成熟的模样,有些天真。项珺向他点点头,跟着王昱枫进了门。
男孩关上院门,紧走两步跟上了王昱枫:“王叔叔,怎么有空来?带朋友来学武的吗?”他小声地问。
王昱枫再次摇头,抻手在男孩剃着板寸的头上揉了一把:“唐老呢?”
“爷爷在讲义室等你。”男孩说。
“行,我先去看看他老人家,一会儿找你切磋。”
“不要!你又要欺负我!”男孩小声抗拒。
“哪里欺负得了你,猴儿精!快去,一会儿找你。”
男孩嘟着嘴跑进了院子旁边的一间屋子,项珺先前便已经听到屋子里有人翻滚打斗的声音,也不知道这武馆教是什么功夫,男孩进去之后,这声音就更激烈了。
“他姓唐,叫唐匀,是我们连长的儿子。”王昱枫看着男孩身影消失的方向说道。
项珺哦了一声,“你来看望你的……连长?”
“不,我来看望连长的父亲,我们连长,已经去世八年了。”
“抱歉。”
“走吧。”王昱枫示意她跟上,两人转过一段中式的走廊来到一扇门前。
王昱枫叩了三下门,听到里面有人说:“进来吧。”这才推门进去。
项珺以为自己会看到民国电视剧里才会看到的八仙桌太师椅,案台上供着关帝爷之类的陈设,然而并没有。室内是一间明亮的客厅,一个茶桌,地上随地丢了几个稻草蒲团,一个看起来七旬有余的老人坐在桌旁,正沏着茶。
看到王昱枫和项珺进来,老人笑着朝他们招招手:“来啦!坐,我泡了毛峰,小卢送来的,你们一起尝尝。”
王昱枫拖了个蒲团坐下,项珺也学着坐下,接过老人推过来的两杯茶。
“小王怎么有空过来看我啦?”老人等两人都喝了茶水,放下杯子之后才笑着问道。
王昱枫说:“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您老,近来身体还好吧?”
老人拍拍胸膛:“我好得很!”说完叹了口气,“你放心,有这武馆在,我倒不了,怎么也能熬到小匀成年的。”
“那是,您老当益壮,小匀将来还要靠您培养。”
“那可不!那小子皮得要死,一点儿不像他爸!”老人说完这句话,停了一下,又改口,“小孩子嘛,都这鬼样子,回头你帮我收拾收拾他!”
王昱枫陪着笑说:“好好好,我帮您收拾他。”转念又说,“小匀快上高中了吧,学业重要,这关头,训练先放放也是必要的嘛!”
“那是,现在是知识改变人生的时代,武力到底是过时的,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们年轻人比我懂是多,去吧去吧。”老人挥挥手,“正好训练馆里还有几个上晚课的小子,你去给他们开开眼界,省得这帮小子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好,那您早点休息,我们先过去了。”王昱枫没客气,站起身来向老人告别,从头到尾没有介绍项珺,然而老人却仿佛理所当然一般的给项珺斟水递茶,项珺竟然意外的不觉尴尬,她不由得想,这大概就是高人的妙处吧。
出了门,又走出几步,王昱枫才说:“唐老是老红军,快九十了,这家武馆据说是唐家祖传下来的,我连长唐军是他的独子,八年前牺牲了,现在家里只有唐老和唐匀祖孙两个人。”
项珺沉默着听他说着这些,忍不住问:“那孩子……妈妈呢?”
王昱枫停了一下脚步,轻声说:“连长牺牲以后,嫂子一个人要带孩子又要支撑这武馆,压力太大,一年前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项珺轻吸了一口气说:“她一定很辛苦。”
“嗯……因为工作需要保密,嫂子从来对于连长在哪里,干什么,甚至受过什么伤……这些一概不知,直到有一天收到连长牺牲的通知……来部队领他的骨灰。”王昱枫说到这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也幸好,她不知道连长是怎么牺牲的,否则……我大概这辈子都进不了这里。”
王昱枫带着她走到刚才唐匀进去的那扇门前,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拉开门,语气里带着大哥哥般的宠溺:“我来了啊!小的们,准备好挨揍了吗?”
一屋七八个正在互相搏击的半大小子们闻声看过来,欢呼着跑向他:“王叔!来来!比一比!我学了个新招……”呼啦一下将王昱枫围住了。
王昱枫脱了鞋子,把外套也脱下来,递给项珺,在少年们的簇拥下来到场地中央开始逐个跟孩子们过起招来。
项珺抱着尚带余温的外套,看着场馆里和少年们打成一片的男人,炫目不已,然而一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跃跃欲试的少年唐匀,心又不由得沉了沉,也许,王昱枫想要告诉她的,她已经知道了。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沉默,直到车开进小区停车场,王昱枫看看项珺,张了张口,被项珺止住了话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不想听。”项珺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缓缓说:“我也知道如果我现在说出我的结论,可能会显得太过感性和草率,所以,现在轮到我想想。”
王昱枫心头一热,他突然明白,不论结果如何,自己或许真的不可能再遇到这样的女人,如此的睿智,如此的冷静……他们的职业不同,性格不同,但这或许都不是问题,他终于相信,爱情并不一定是冲动的产物,它也可以是理智的思考之后得出的完美答案。
“好,你想,我等。”王昱枫说。
项珺回到家,上了楼,进屋关门,一头扑进沙发的软垫里,有些倦,也有些欣慰,就像医生治病,需要知道病因,现在她终于知道王昱枫的顾虑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让他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接受这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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