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好吃的?”程克青稍走远一点,那铁链便崩紧扯得她几近愈合的伤口险些开裂,她连忙退回原地。
“香喷喷的茯苓糕,可松软啦!”女子将布囊解开,凑近鼻尖猛嗅一下,似乎已经被香味醉倒,“想吃嘛?”
这不废话么,如此作态可不就等着我说想吃么?
程克青心中苦笑一声,配合道:“想吃!”说完又担心看起来不诚恳,她堆笑道:“给我吃一口吧!”
女子见鱼儿上了钩,佯装将布囊收起来,问道:“那日的鸟叫,是不是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你,我就给你吃,不是就不给!”
程克青不禁乐了,“我若骗你呢?”
“那你再叫一声我听听好不好,听话好么?回头给你带玻璃糖人!”女子比划着,“你属什么?我让人做个你的属相!”
恍惚之间,程克青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在三剑山庄的日子。
有一阵师父操练得她过于严苛,程克青这人,总是有些逆反心理,你若让她自己练功,她能闻鸡起舞孜孜不倦,你若要日日亲自督促耳提面命,她便要找机会偷懒。
师父便总罚她去断臂崖思过,常常一思就是好几日不许出来。程克青闲得无趣,在断臂崖上四处奔走游乐,发觉山后有一处竹林,茂密拔高的翠竹一望无际,盘着不少飞鸟,生人入了林子极容易迷路,她为了近距离观鸟,便在竹枝梢头整整盘坐了七日。
无人寻得见她,她也乐得自在,饿了食用果子,渴了还有朝露,全神贯注地打坐练功,内力突飞猛进。
后来被师父寻到时,师父手里拿着一只小猪糖人,哄着她,“师父手里有糖人,快下来!”
她连日风餐露宿嘴馋糖人,不等师父再哄便急忙飞跃而下,糖人是没吃到,被师父捉住好生一顿痛打。
那时候觉得师父下手真重,打得好痛,她还一连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可是和眼下的伤痛比起来,真是天悬地隔。
若是师父看见自己这般模样,肯定也会拿着小猪糖人哄自己吧!
她心神一动,眼里噙着泪硬生生被她憋下去,“我属猪。”
“好孩子,那就做个小猪好不好?”女子柔声宽慰着,“让我听听那日你是怎么叫得好么?”
程克青依言轻学了两声鸟叫,未料女子也跟着回应了两声鸟叫。
两人隔着铁窗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不同的是那女子面色又疑又惊,又带着些许伤愁。
而程克青只是自嘲,原来这门手艺活,出了山庄人人都会呐,她还只当此为自己的独家技艺。
她胸中豁然开朗,继而开口道:“咱俩现在可是好朋友了吧?你不忍心看着好朋友在这里吃泔水吧?”
那女子不应声,捏着手指口中絮絮叨叨念念有词,忽而盯着程克青问道:“你是丁亥年出声的么?你生辰是哪一日?”
“我自小父母双亡,不知生辰是哪一日,师父说捡到我的日子便算作我的生辰,是冬月初一。”
女子仰天大笑几声,口中连连叫好,似乎要将胸中不平和忿恨笑出个天际。
良久她低头看向程克青,双目不似那日看见的澄澈无辜,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与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她倾声道:“你被蚀心钉钉了三处绝脉,内力失了七八成,又被穿了琵琶骨锁在这里,想走没那么简单。”
程克青头脑发涨,她只听得什么钉子,绝脉,顿觉不妙,“什么意思?我连内力也无了?”
“常言道,蚀心钉一上,三魂丢七魄,钉子封住你的经脉犹如山河大坝吞噬你的内力,量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当下只有我能救你出来,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何事?”程克青转而一想,“你莫不是哄我?刚说大罗神仙也难救么?难不成你是神仙在世?”
那女子微微一笑,“哄你于我有何好处?”
她清了清嗓子,语速极快,“第一件事,你出去之后要去鱼渊谷帮我送一件信物。第二件事,帮我寻一个人提头来见我。第三件事,暂时没想好,你且静候佳音吧,这买卖你做不做?”
“鱼渊谷?我只听得师父提过,鱼渊谷从不与外人通往,擅闯者死,我就算答应了你想去,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自会告知你路线,况且你只有去鱼渊谷找到灵津玉砂丹,才能恢复功力,你必须去。”
“灵津玉砂丹?”程克青敛声,“有如此奇药,那蚀心钉也不足挂齿,怎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女子讥讽道:“灵津玉砂丹乃鱼渊谷秘药,所谓秘药便是秘不外穿,只留他们血亲族内使用,你以为人人都能用那丹药做补药使么?”
“那要杀头来见你的是谁?”
“临阳观的吕鹤榛。”女子提到此人,眼里好似升腾起一团怒火,“这人不足为惧,是个贪生怕死的道士,待你功力恢复轻而易举便可拿下。”
程克青本想询问,即是道士,何以与红尘中人结下怨?她抬眸见那女子怒气正旺,思量了一下还是闭嘴不问的好。
“夫人,您怎么又跑出来了?”婢女的声音靠近。
女子抬手从缝隙扔下布囊,压低声音:“三日后见。”
程克青低声急道:“我还有把剑,劳驾您……”
“我四处逛逛,四处逛逛。”女子柔声应道婢女。
“夫人可别乱跑了,回头大人知道了可真不得了!”
程克青见两人走得远了,才缓缓移动捡起扔在地上的布囊,茯苓糕松软香甜,只是苦于没有水,委实噎得紧。
她无法判别那女子是否可信,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她看着身上的铁环苦笑一声,再坏,也坏不过当下了。
等待的日子里,程克青时不时便提气试一试自己的内力,果真如那女子所言,犹如奔腾不息的河流逐渐干涸枯竭,气海里的内力逐渐稀薄,倒是连日的昏睡,肩上的创口逐渐愈合,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从初始的震惊,愤怒,懊恼逐渐归于平静。
倘若不是师父出手相救,身为孤儿无父无母的她都无法确定能否活到今日,更别提什么内力功夫了,她只当是“来时不带一物,去时两手空空”罢了。
程克青当下,心里曲曲绕绕升出许多念头。
倘若那女子说话算话,她便依言应了女子的要求,留得青山在嘛,只要她能出去,就能有一千万种办法救师父。
若那女子骗人,这段时间便认真养伤,待得不能再拖时,她便佯装假意附和季汀兰,只要琵琶骨上的铁环开得了一刻,她也能逃之夭夭,届时再去找那什么灵津玉砂丹也行。
她正在愣神,忽而听得环佩叮当响声,看来消停了几日季汀兰又来了。
“怎样,考虑得如何了?”季汀兰这次进来,不再用手帕捂住口鼻,转而负手细细观察起程克青的伤势。
“我已经和父亲禀报过了,求得他的通融宽解,只要你早早认了这罪名,算是忠贞不二悬崖勒马,父亲会留你师父一个全尸,好好重赏你。等你出去我定能恢复你之前的名声,不好么?”
印象中,季汀兰几乎只着赤色衣衫,此刻她宛若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红毛锦鸡在暗室里转悠。
程克青心中极为厌恶,但又无力与季汀兰争吵斗嘴,索性一言不发。
“你以为避而不谈就能躲过去了么?”季汀兰声音骤然抬高,怒气冲冲。
门外闻声闯进来一小厮,程克青识得便是上次那位谄媚之极的人。侯祥见程克青惹得季汀兰不快,狞笑着一把扯起铁链,“乖乖回话,大家都好看些,软的不吃非得来硬的么?”
将将愈合的伤口乍然裂开,滲出不少鲜血,逐渐覆盖上陈旧的血痕。
程克青咬紧牙关,一声未吭,许久待得适应了这份疼痛,她沉声道:“前几日我烧得昏睡过去了,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好好思索如何认罪。”
侯祥正欲再次拉动铁链,季汀兰狠狠瞪了一眼,侯祥见状俯身退了下去。
“这几日忙着替父亲清算罪证,没能顾得上照看你,你再好好想想,我改日再来,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她走到门口,抬脚踢翻程克青的破碗,呵斥道:“就给她吃这?我说了严加看管,没说让吃猪食!”
“小的这就给她上些新鲜饭食。”侯祥连连应声。
那破碗跟着转了一圈又翻扣在地上,裸着一个豁口好似一只独眼鬼怔怔望着她。
程克青长吸一口气,若在平日里,不用等他们唧唧歪歪,她早就一掌一个送他们见阎王去。
这不是三日了,那疯婆子怎么还不来?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被季汀兰一搅和,满腹牢骚恚怒怨怼无处可发,她甚至连拍一巴掌墙壁撒气都做不到。
“要我帮你杀了他么?”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程克青抬眼,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疯婆子,她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你能杀哪个?”
“女的不好杀,旁边的那狗仗人势的,我一剑一个。”
听得剑,程克青忙道:“上次过于匆忙,想让你帮我寻一下我的剑。”
话音未落,眼中闪过一阵寒光,女子举起一把剑道:“这把?”
剑体古雅轻薄,剑柄刻有浮云纹,通体刚柔兼并,宛若浮云流水般轻盈。
“多谢!这剑对我很重要。”程克青心里感激万分,她挣扎着朝女子行了个礼。“你扔下来给我吧!”
“急什么!”女子收起剑,身形一闪不见了人影,不一会儿听得东侧的石壁后移了几寸,暗室内灰尘四起,那女子从墙内走出来,和程克青四目相对。
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撇嘴道:“这机关许久不用发涩了,下次来得带点工具修一修。”
“……”
程克青目瞪口呆看着女子将剑掷过来,“拿着吧。”
剑坠落在地,发出沉闷扎实的一声响。
幸好,宝贝剑还带着剑鞘,也不知这么重一摔,摔坏了什么没有。
那女子尴尬一笑,“呀,忘了你还锁着呢!”
程克青气道:“我谢谢你!”
那女子也不恼,几步上前扬手将程克青的脸庞拘起来,要勘破什么破绽似的仔细端详起来。
“不错不错,模样很是俊俏,你若是长得丑些我才懒得救你呢!”
程克青用力别开那女子的钳制,纳闷道:“你这人,怎么性格……”她忍了忍还是没将古怪多变一词说出口。
毕竟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女子本就疯疯癫癫,若一句话惹恼了她,眼下自己又行动不便,岂不吃亏?
那女子听罢,呲牙咧嘴乐道:“这叫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你既拿得此剑,能不晓这句心诀?”
“这剑……”程克青眼神一凝,语气低落,“这剑师父也没赐名,我只跟着师父学了招式。”
说来可笑,程克青临行前,师父特地责令她不得佩剑,所以能赢了季汀兰可谓真是侥幸至极。
她使的这把剑,唯一的优点可能便是剑体轻薄,那剑刃钝化劈柴都费劲,还不如使个烧火棍。
师父常训斥她的剑术不精,所以山庄里一众弟子的剑都有赐名,除了她。
可即便是烧火棍,这把剑也是自她入三剑山庄以来形影不离的物件,她早已将这把剑看做是亲人般,此次待得她醒来发现身无一物,估摸着应是被人收了起来,才央了这女子帮忙寻上一番。
“这剑能让你用成这般破烂不堪的模样,还不如一早烂在打铁炉里得了。”那女子将剑抖出鞘,亮给程克青看,“我打磨了一番,如何?看起来焕然一新吧?”
程克青几欲吐血,气骂道:“谁准你动我的剑了?”
“嚷什么,你连这剑叫什么也不懂,还挺宝贝的!”女子嘴角漾开,朗声道:“此剑名曰簪云剑,可惜你现在动弹不得,不然这候影填星一十三式我还能指点你一二。”
“候影填星?这是什么剑法?”程克青声色凌然,凝神盯着眼前的女子,“你到底是谁?”
“你唤我云娘即可,倘若真要追究起什么因缘际会,只能说我是程卓英的故人。”女子伸指撩起程克青的衣领查看了一番,凝眉道:“颇有点棘手,说了让你安心等我,你急着挣开创口不是自讨苦吃么?”
程克青苦笑无奈道:“你看这事能由得了我么?”
云娘点点头,食指抚过程克青肩上两对眼大的创口,啪啪两下点在她的中府、灵墟、云门穴。
“我先封住你的穴位,免得一会取铁环时你气泄力竭伤了本体。”说着她又一掌拍在程克青的膻中,“再给你运点气。”
经过云娘的点穴运功,程克青顿觉胸口一阵清朗,先前的钝痛随之烟消云散,四肢百骸逐渐灌入内力,宛若一条绵延不息的小溪流窜在她的经脉里。
见程克青放松了警惕,云娘子脸色一脸,忽而骂道:“程卓英背信弃义卖国求荣,应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程克青怒不可遏,提气回骂:“你信口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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