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他也许,是她在这
雪越来越大,被风推着,在阶下铺成一层白,窦晏平觉得冷,将身上的薄毯紧了紧,看向苏樱:“念念。”
他没料到崔家在辋川,居然没有庄园。
辋川位于长安城外几十里,因着风景秀丽,多有达官贵人在那边修建别业,但除却那些别业庄园,其他地方都只是穷乡僻壤,诸事都不方便,崔家既然没有庄园,又如何会让刚刚怀孕、多病缠身的女儿去那里休养呢?这句话,明显是个谎言。
许是安慰她,许是安慰自己,涩涩说道:“或者是杨刺史记错了。”
“或许吧。”苏樱习惯性地想笑,余光瞥见裴羁殷殷的目光,那点笑未曾成型便又散去了。他说过,在他面前不需要强撑,而她现在也的确有些累了,不想再强装笑容了,“十一哥,不消去辋川,我们回锦城吧。”
去也无用,父母亲那时候应该不在那里,也许是去了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也许是躲在家里哪个庄子上,这桩怪异的婚事,这个来的不是时候的孩子,总要躲一躲,躲过众人的目光,等孩子出生后带回锦城,谁也不知道长安这边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这桩婚事、这个孩子的秘密。
母亲大约也不曾想到,她竟会跟窦晏平有了纠葛,这桩旧事,竟然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揭示在她面前。
“好,我们回锦城。”窦晏平握了握她的手随即又松开,对上她湿漉漉的眸子,陡然一阵刺心的愤懑。
凭什么?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最美好的开始,却有如此结局!
“明天一早,我们回家。”裴羁起身,握住苏樱的手。
眼前蓦地闪过她落水后刚刚醒来,惶恐无助地喊着回锦城、找阿耶的模样,这情形曾经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让他一次次猝然惊醒,都是剜心一般的后悔和愧疚。她要回趟家了,回去她一直想念的地方,过去他逼得她四处流离,有家不能回,现在他来陪她,回家。
入夜时雪停了,窗缝里丝丝缕缕透进清寒的气息,窦晏平睡不着,披衣起来,独自在庭中漫步。
朔风吹落树上积雪,噗一声落了两肩,窦晏平抖了抖衣袍,下意识地望向苏樱的窗户。
黑漆漆的
丝毫声息也无,不知道她是睡了,还是像他一样满腹心事,睁着眼盼着天明。窦晏平拢了拢领口,无声长叹。从前总归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诸般疑点或者只是巧合,但如今看来,希望已经十分渺茫了。
最心爱的人,却要以这种方式,与他的命运纠缠在一起了。
“晏平。身后有人唤,窦晏平回头,廊下裴羁披着雪氅,推门走了出来。
他来做什么?眼下这情形,他该心满意足了吧。窦晏平一言不发,转身向另一边走去,身后脚步匆匆,裴羁追了上来:“晏平,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谈谈,以往之事,是我愧对于你。
停步,向着窦晏平深深一揖。
卧房里,苏樱披衣下床,刚走到门前突然听见外面隐约的语声,闪身隐在窗后,隔着帘子的缝隙,看见清冷雪色下,裴羁对着窦晏平,深深折腰。
庭中,窦晏平冷冷看着裴羁,没有说话。事到如今,道歉有什么用?他原本安稳的人生已经彻底被打碎,再不能追回了。
“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不过晏平,念念如今肯定更难受,裴羁下意识地又看了眼苏樱的卧房,“无论如何你都得撑过这一段,免得她为你担忧。
窦晏平看他一眼,冷冷哂笑。今日他万箭攒心一般,脸上却不曾露出分毫,为的都是怕她难过。又何须他来提醒!
抬步离开,裴羁连忙跟上:“晏平,念念的心结一直不曾解开,我们得帮她。
窗后,苏樱极力听着,隔得太远,声音夹在夜风里,模糊着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方才裴羁那样,是在给窦晏平赔罪吗?
庭中,窦晏平没有回头,淡淡道:“我知道。
他知道她的身世如同一根毒刺,始终扎在她心上。试问谁又能轻松放下?谁不想知道自己是谁,从何而来,谁又愿意背负着沉重的秘密,此身未分明?
“不止是身世。裴羁跟上两步。
窦晏平眉头一蹙,裴羁一个迈步截到他面前:“她母亲对她太冷淡了,这是她一直未曾放下的心结。
窗后,苏樱安静地隐在黑暗中,他们已经走到临窗的廊下,先前模糊的语声稍稍清楚些,听见了母亲两个字。
廊下,窦晏平停住步子,心中一疼。
离开沙州
那天他说崔瑾很疼爱她怪道她那般古怪的表情她是不相信吧。什么样的母亲竟让女儿都不敢相信自己是受着母亲疼爱的。
“这些天我想过很多次崔夫人对她虽然冷淡但能够尽心竭力教给她那么多东西绝不可能不关心她”裴羁低着声音“大约是不能够放下过去或者在心里怨恨你父亲吧。”
窗后苏樱呼吸凝滞着紧紧攥住窗帘。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窦玄虽是被逼无奈娶了南川郡主但以母亲高傲决绝的性子只怕从此也深恨他吧假如她是窦玄的孩子……
都说爱屋及乌恨屋大约也会及乌吧母亲对她的冷淡如此也就能够说明了。
廊下窦晏平蓦地一阵苍凉紧跟着是深沉的怒意。
裴羁这话分明已经将推测当成了事实认定他们是兄妹了可是凭什么!就算是兄妹又如何?推测未必是真
下一息裴羁低沉的语声闯进耳中:“近来我时常琢磨崔夫人的死晏平你有没有问过你母亲?”
似兜头泼下一盆冰水窦晏平沉默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问过的母亲一个字都不肯说。他多少还是了解母亲的这情形她显然跟崔瑾的死脱不开关系。
便是他能够不在乎隔着这许多恩怨旧事他和她又如何能走下去?
窗后苏樱放下帘子悄无声息地重又回到床上躺下。
再听下去有什么意义呢?南川郡主与母亲的死脱不开关系这一点她早已经想到了。虽然只见过南川郡主一面但对方难以掩饰的厌憎她看得清清楚楚对她尚且如此对于母亲那个让窦玄逃婚让窦玄留在剑南不肯回京心心念念想了那么多年的爱人南川郡主又岂能放下。
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愿追究也不能追究。中间还隔着窦晏平她投鼠忌器。
廊下窦晏平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透进胸腔针刺般的难受:“你想要我怎么做?”
“若是她愿意查那我们帮她查若是她不愿意那么我们也不要提起。”裴羁迈步向前走去靴底踩着积雪发出细微的声响“我知道你也有很多疑问不过真相不是最要紧的念念才是。”
往事已矣,再无法更改,与其让她为得一个真相苦苦挣扎,他更愿意她能够轻松自在地活着,过去那么多年,她肩上的担子,太沉了。
窦晏平久久不曾说话。查么?查清楚,也许这些推测都是错的,他跟她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他也并不是不想知道,父亲那么多年不曾陪在他身边,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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