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点点升高,血红的,不祥的颜色,兵戈之象。
王钦伏诛的呐喊声夹在厮杀声中响彻禁宫,裴羁快步走到田午面前:“杀贼首。”
田午应声而起,此时虽然不知王钦是否已死,但周遭都是雷鸣般的呼喊声,让人热血沸腾,手中长刀嗡鸣,夹着雷霆之势,重重向赵武头上劈下!
三清殿里。
又一声“王钦死了”传进耳朵里,王钦暗叫不好,再这么喊下去,外面的人看不见他必然信以为真,军心涣散,到时候必是一败涂地。指挥着侍卫急急向门前杀去,又被应穆指挥诸府亲兵牢牢困住,抬头,应穆神色冷肃:“王钦,此时投降,我留你一个全尸。”
“是么?”王钦阴恻恻一笑,“那我就先杀了你!”
“王枢密!”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喊,紧跟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震得门窗都跟着摇晃,“王枢密,属下前来护卫!”
是郎昆,他来了,金吾卫最精锐的主力必然也跟着来了。王钦心里一宽,高声回应:“我在这里!”
嘣!不知是谁一刀砍在锁闭的大门上,殿前护卫的李春带着窦家牙兵上前截住厮杀,殿内王钦勾了唇,抬眉看着应穆:“应十六,此时投降,我留你一个全尸。”
诸府亲兵加起来不过三四百,殿外牙兵也只有三四百,窦晏平带着人去护驾,此时此地并没有一个能厮杀的,应穆刷一声抽出腰间剑。
外面,王钦伏诛的呐喊声响彻云霄,裴羁足智多谋,有他在,必定能够很快能控制住局势,眼下他要做的就是拖住王钦不让他露面,等耗过这段时间军心涣散,就算王钦出去,也已经回天乏术。
朗声道:“诛杀王钦者,赏千金,封万户!”
众亲兵得了命令奋勇上前,王钦举刀振臂:“谁能杀了应穆,封侯拜爵!”
凌霄门下。
长柄刀反射着日光当头劈下,赵武急急挡住,当!田午力大势猛,震得他两条胳膊都发着麻,险些握不住手中刀。见田午是个生脸,摸不清路数又如此悍猛,当下不敢硬扛,在亲兵的护卫下立刻往队伍里退,高声吩咐手下的中郎将:“你上!”
中郎将提刀迎上,瞬息之间已过数招,田午是沙场上的路数,快狠准,招招都是要人性命,那中郎将常年都在禁
军,绝少有实战的机会,被她气势震慑,胆颤着正想逃,田午大喝一声从马背上跃起,长刀重重一劈,鲜血飞溅中中郎将惨叫一声,毙命当场。
魏博兵高声欢呼起来,田午横刀立马,多年郁气似乎都随着这一刀一劈两半,锐利目光看过对面的金吾卫:“还有谁?尽管上!
三清殿后殿。
王延陵挥刀再上,窦晏平一枪挑开,在魏博军雷鸣般的欢呼声中朗声道:“王钦已然伏诛,放下兵刃,饶你不死!
王延陵半信半疑,但他是王钦的侄子,饶了谁都不可能饶了他,当下也不说话,咬着牙又是一刀,窦晏平侧身让开,瞅准空子一枪下去,正中王延陵腰际,王延陵惨叫一声,手下中郎将正要上前来救,窦晏平大喝一声:“杀!
枪尖过处血花飞起,王延陵被甩出去摔在假山石上,口鼻流血,眼见是活不成了,窦晏平收枪在手,冷冷看过对面敌手:“放下兵刃,绕尔等不死!
凌霄门下。
中郎将的死尸横在地上,老半天无人敢收,裴羁站在高处,以中气吐字,音色高昂清晰:“陛下有旨,只诛首恶,余罪不究,现在放下兵器,便可活命!
金吾卫一直不曾见到王钦露面,此时又见田午当场斩杀中郎将,悍勇无匹,一个个心惊肉跳,再听裴羁的话便不免动摇,队伍中赵武见势不妙,立刻高喊另一名中郎将:“给我上,杀了裴羁!咱们十几万人,他们只有这几个人,快杀了裴羁!
裴羁抬眉:“郎将何在?
金吾卫的配置,乃是大将军一名,左右将军各一名,每员将军又配两员中郎将,四员郎将。那四员郎将突然听见叫他们都是一怔,面面相觑,不知他要如何,裴羁一指剩下那员中郎将:“谁杀了他,谁便是新的中郎将。
又看向赵武:“若是杀了赵武,便是新的右金吾卫将军!
到了郎将这等位置,再往上爬千难万难,若不是上头有人,便就是立下大功,这两句话一抛出来,登时惹得几个郎将心里痒痒到了极点,其中一个沉不住气,率先拔刀上前,高喝一声:“某愿助陛下杀贼!
那名中郎将连忙举刀架住,片刻后又有一名郎将加入进来,两人共战那名中郎将,剩下的两个郎将犹豫着往赵武跟前退,裴羁立刻又道:
“若是郎将从逆,诸兵曹、校尉皆可斩杀,取而代之!”
郎将之下乃是兵曹、校尉,逐级爬升千辛万苦,如今只要杀了上面的那个便可鱼跃龙门,巨大的诱惑下立刻有人叫道:“我奉圣人之命,诛杀逆贼!”
两名郎将见势不妙,再不敢犹豫,立刻拔刀冲向赵武:“某忠心耿耿,愿为陛下诛杀逆贼赵武!”
顷刻之间局势已然扭转,赵武躲避不及,被他两个和几个校尉团团围住,乱刀砍死,另一名中郎将很快也横尸当场,裴羁望了眼三清殿方向,那里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来递消息,想必是郎昆带着援兵缠住了应穆,高声道:“诸军听令!逆贼郎昆还在三清殿外,但有诛杀者,策勋三转,赏金千两!”
那杀了赵武的郎将当先发一声喊冲了过去,紧跟着众人也都冲了过去,田午心绪激荡着,抹一把脸上带血的汗:“裴三郎,真有你的,你几句话比我的刀还管用!”
裴羁无暇应答,快步向三清殿后去,走出几步便见窦晏平护着太和帝和顾祯、沈言两位相公往这边来,老远向他点了点头:“王延陵已然伏诛。”
“快去相助郡王。”裴羁快步迎上前,扶住太和帝,“臣请陛下圣安。”
太和帝抖着手,今日又惊又怕连带着奔跑逃命,许久才缓过这口气:“无羁啊,你总算来了。”
三清殿内。
殿门轰然倒下,郎昆带着人冲进来:“王枢密,某来了!”
王钦此时神清气爽,挥刀一指应穆:“杀了他!”
应穆身边的亲卫所剩不多,护着他向后殿撤退,郎昆来得快,一霎时追到近前,高声道:“纳命来!”
应穆急急举剑,却在这时,听见四周围无数声音一齐喊道:“杀郎昆,奉旨讨逆!”
郎昆一惊,紧跟着后殿里冲进来一人,银枪一晃,直取他面门:“纳命来!”
郎昆躲闪不及,一抢正中眉心,血流满面,模糊的视线里终于看清了来人,是窦晏平,竟然是他!还没来得举刀,窦晏平第二枪紧跟着刺来,正正好刺中咽喉,扑通一声,郎昆倒地身亡。
“护卫,护卫!”王钦见势不妙,一径往后殿逃去,应穆仗剑拦住,王钦不敢迎战,立刻掉头往偏殿去,刚跑出两步只觉得后心里猛地一疼,窦晏平追上来,一
枪正中后心。
喉咙里咯咯响着王钦挣扎着还想跑斜刺里又是几个士兵冲上来乱刀砍下在最后的清醒中听见应穆冰冷的语声:“枭首示众。”
后殿外裴羁肃立场中以身遮蔽着太和帝听见殿中欢声雷动片刻后一名侍卫纵马奔出长枪上挑着王钦首级高喊着奔向四方城门:“王钦伏诛枭首示众!”
“王钦伏诛枭首示众!”
“王钦伏诛枭首示众!”
起初是他一人片刻功夫便是无数人跟着他一起高喊响彻四方。裴羁举目四望越来越多金吾卫放下兵刃垂头丧气由着魏博兵驱赶到一处站定极远处还有羽林卫的人匆匆赶来在听见喊声的刹那俱都停住狐疑不定皇城外鼓楼上金鼓敲响当是河东、陕州节度使的援兵来了在城外与王钦的援军激战但只要将王钦伏诛的消息传出去战事立刻便能消弭。
大局已定今日这一战胜了。
裴羁缓缓走上殿外露台
这就去向太和帝求赐婚诏书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却在这时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魏州城外。
苏樱一身男装戴着笠帽夹在侍从中间催马向西北行去那来接应的人自称李同举当先引路道:“郎君说送娘子去河东暂避。”
河东乃裴氏祖籍张用并不曾生疑刚刚行经一片密林处里面突然杀出来数十人马高喊道:“拿住苏樱!”
吴藏引着十几个侍从上前抵住张用护着苏樱急急忙忙往前跑苏樱回头偷袭的人多吴藏人手不够一时并不能甩掉李同举忙向张用道:“你去帮帮吴藏我送苏娘子。”
“不行。”张用牢牢记得裴羁的吩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离开苏樱“咱们先走吴藏应该能应付。”
众人快马加鞭向前奔去身后的厮杀声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树林大得很到此时仍旧望不到边际张用握着刀寸步不离苏樱低声提醒道:“娘子小心。”
话音未落林中又是数十人杀出来:“捉拿裴羁余党!”
侍从冲上去抵挡张用护着苏樱边杀边逃边上李同举一刀击退一个贼人喘息着喊道:“我带娘子走
你去断后!”
“不行!”张用一刀砍翻一个贼人“我带娘子走你断后!”
“你不认得道路也不知道找谁接应。”李同举急了“要是娘子出了差错你有几个脑袋跟郎君交代?”
张用犹豫着苏樱突然拍马向前:“张用断后!”
她的马快霎时间已经冲出去老远张用着急着正要追赶另一边又涌出十数个人团团围住此时再也无法脱身眼看苏樱快马加鞭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远处张用急急吩咐:“护卫娘子!”
几个能脱身的侍卫连忙拍马跟上苏樱冲在最前面风声呼啸着刮过两耳看见头顶高而湛蓝的天空
斜刺里又一彪人马迎上来是卢崇信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飞起红晕:“姐姐!”
苏樱迎上去:“四弟。”
身后追随她的侍卫见势不妙正要上前卢崇信冷冷道:“杀。”
他带的人多足有两三百得了命令一涌而上将那几个侍卫团团围住“慢着!”苏樱急急喝止“休要伤了他们。”
她与裴羁的恩怨没要紧连累这些侍从是以从定计之初她便交代过卢崇信最多只能重伤不能害人性命。
卢崇信皱着眉不说话苏樱脸色一沉:“怎么连我说的你都不听了?”
卢崇信忙道:“姐姐留下他们后患无穷万一追上来咱们的行踪就要暴露。”
“弄伤腿脚绑了捆上”苏樱道“收了他们的马匹。”
卢崇信这才吩咐下去几个侍卫每人腿上挨了一刀五花大捆在树上卢崇信拍马靠近握住苏樱的手:“姐姐咱们先去幽州范阳节度使是我义父的结义兄弟必然能庇护你等我杀了裴羁就接你回长安。”
“不”苏樱抽回手“我们往西走我想回锦城。”
卢崇信怔了下:“姐姐这样容易被裴羁发现。”
“我只想回锦城”苏樱坚持着“从西边绕道裴羁不会发现。”
卢崇信万般无奈也只得点头:“好。”
苏樱抬眼叶儿和阿周各自一骑依旧紧紧跟着拍马走向阿周:“周
姨,我让人送你回洛阳吧。”
叶儿没有父母,又是一直跟着她的,但阿周有家有业,无谓跟着她担惊受怕,四处漂泊。
“我不回,”阿周到这时候才恍然明白她早已经想起来了,今日的一切都是她的筹划,红着眼圈摇头,“小娘子,我若是不能看着你安安稳稳有个着落,让我将来九泉之下怎么跟夫人交代?”
苏樱顿了顿:“周姨。”
“我不回,”阿周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小娘子真想要我走,那就等你安稳下来了,我放心了自然会走。”
“好。”苏樱也只得应下,“那就一起吧。”
看了眼卢崇信:“留些人手断后。”
催马向前,不远处三岔路口,一条向西,苏樱当先踏上,日头毒得很,身上早已经汗湿透了,但心中的欢畅却是前所未有,快些,再快些,鱼归大海鸟入深山,从此与裴羁,不复相见!
长安,宫城。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气和烽火燃烧后独有的气味,裴羁心神不宁。
恍惚间觉得胸口那枚铜钱又开始发烫,灼烧一般,让人心慌意乱,每一个念头都不可避免地结束在苏樱。
上次有如此古怪的感觉,还是她逃往洛阳的时候,难道,她又出了事?一念及此,怎么都不能安定,殿中应穆快步出来,含笑迎上:“无羁,今日平乱你当居首功,那日我与你说的封赏之事你再考虑一下吧,比起赐婚,还有许多更要紧的事。”
赐婚。他只想要赐婚。为何如此心神不定,就好像立刻就要失去她似的。裴羁深吸一口气:“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
转身离去,身后应穆摸不着头脑,急急唤了声:“无羁!”
窦晏平走出来时看见裴羁背影一闪,在不远处上了马,扬鞭向着城门外去,心里突地一跳,来不及多想,立刻也抓过一匹马跃上,追着他的身影一道奔去。
“郎君!”彭成眼尖看见了,紧追着跑过去,“郎君要去哪里?”
“点齐人手,随我回魏州,”裴羁冲进幽深的城门道,“快!”
快些,再快些,恨不能插上翅膀,一眨眼回到她面前。
身后,窦晏平听得一清二楚,在强烈不祥的预感中高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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