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满布灰紫色的乌云,空气闷热,灰尘夹杂着不安浮动。
夏油杰离开家,锁门,朝外走出几步后又回身抬头,确认二楼窗户关闭。
在他背后,是住宅区的街道。街道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轿车旁站着个男人,男人身材健硕,皮肤偏黑,寸头把他粗犷的脸衬得更加凶恶。
他叫夜蛾正道,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老师。三个小时前,他刚拔除完一只咒灵,就感觉到股不祥的咒力,就在附近的学校。
等他赶到时,就看见满地血腥,失控的咒灵群,和其中唯一站着的人类少年。
一个出生在普通人家庭中的咒术师。
幸好,在场的人都还没完全断气,幸好,他招到个会反转术士的预备新生,所有人都还有救。
“这件事情别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他警告夏油杰。
不然,咒术界的高层一定会把这孩子视作危险分子,加以针对。
“家里的事安排好了就跟我来,你需要学会控制咒力。”
夜蛾正道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
“那些人要怎么安排?”杰问的是袭击翠子的不良们。
“回归正常生活,还要想办法让他们保密,”说着,夜蛾正道的嘴角撇得更下,他神色严肃,直视杰的眼睛,“我们没有资格审判他们。”
杰低头坐着,十指交叉,躬身放在膝盖上。
“我知道,那是执法机关才拥有的权力。”
他知道何为正义,何为正道,也对此感到认同,只是当时,他以为翠子已经死去。
夜蛾正道点头,他能够理解夏油杰的失控,毕竟是家人遇害。
“你所能看见的怪物,我们称之为咒灵,从人的负面情绪中诞生。这也是我们消灭咒灵的同时,要保守秘密的原因。让民众知道咒灵的存在,只会加重恐惧情绪,让咒灵变得更强。”
夜蛾正道驶向下一个拔除咒灵的地点,一路都在交代咒术界的常识。
“我调查过了,你的术式——你可以理解成超能力,在历史中有出现过记载,名为【咒灵操术】,大致是能捕获咒灵为己所用,记载不详细,具体需要你自己探索。”
“我会教你其他使用咒力的常规战斗技巧,只是你需要入学咒术高专,受到学校的监督和管理,能否接受?”
雨开始落下,汽车停在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前,红光象征禁止通行,透过水滴与玻璃窗晕染在二人的心绪。
夜蛾正道的眼神显得冷酷,咒灵操术是毫无疑问的危险,若是放任夏油杰独自在外,哪天与诅咒师们混在一起,暗中聚集咒灵大军去攻击当局也是可能。
高层不会允许这种可能存在。
雨刷的声音强迫症般规律刻板,汽车尾气钻过窗缝污浊空气。昏沉的空间内,杰看穿夜蛾正道的隐忧,笑了笑,说同意。
前半夜,杰跟着夜蛾正道学习控制咒力,将其聚集在身体各部位,进行攻击和防御。
后半夜就是吃,通过吃来收服咒灵。
他也没想到网友的建议如此离谱,却能说中。
眼看着夏油杰徒手把咒灵搓成球,再塞进口中,夜蛾正道瞳孔地震,他知道咒灵操使能御使咒灵,但没想到要这样收服。
“……有味道吗?”他忍不住问。
“没有。”
夏油杰皮肤紧绷,鸡皮疙瘩爬满全身,脸上却又挂上温和的笑容。
实际上,味道糟糕透了,像是擦过呕吐物的发酵抹布,就算割了舌头吃,也会被这股气味熏得干呕。
但他已经适应了几天,不会在人前露馅。
仅仅是口腹之欲上的痛苦罢了,这在实战中不算缺陷。正如陀老的书中所说,人在万千痛苦中存在,隐忍在苦痛的土壤中,才能结出意料之外的花。
之后,夜蛾正道让他操控咒灵去降服咒灵,不停地收服,测验有无上限。等天亮后,二人才回到车上小憩。
将睡前的梦是迷迷蒙蒙的,叫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他视野明明落在车前玻璃窗,却好像又听见钢管敲击头骨,然后落在地面的声音,看见翠子深红到五官模糊的脸。
舒缓的乐声响起,带着粉末质感的焚香冲淡血腥气,是电话,翠子的来电。
“昨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
翠子说话总是很直接,像给人从头浇上一整桶水。
杰看了眼睡着的夜蛾正道,独自下车,靠在车边思索要怎么回答翠子——
不,他想,也不用思考。既然已经把怪异之处暴露在翠子眼前,那不管他说什么,翠子都能大致推理出真相,她打电话只是在验证猜想。
他不小心接通电话后,哪怕挂断也是一种肯定。
“回来再告诉你。”他说。
“真的?你到现在还没给我讲你能看见什么东西呢。”
“真的。”
眼睛快要困得睁不开,夏油杰想挂电话,免得翠子又变身偷鸟食的松鼠,缠着他不停地问。但想到她昨天才被打成那样……算了,听听她的鬼话吧。
“好吧,”翠子说,“回来前记得去东急百货店看看,万一蜘蛛侠的宣传册还有剩呢?帮我……”
“嘀。”他挂掉电话。
“什么嘛,明明在外面表现得很有礼貌。”
卧室里,翠子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感觉整条脊椎都没有力气,她像是瘫痪一样不想动弹,明明所有伤口都已经莫名消失。
她觉得这种感觉叫忧郁。她上一次这样难受,还是听见裕美确定要结婚时。
而这一次的原因,似乎是脑子里的东西出了问题?
在她的大脑里,她以为她想对裕美好,是因为裕美对她过于好,出于某种非等价交换和由大到小排列的原则。
但照这个原则,杰昨天不是还救了她吗?救命之恩显然也是“过于好”的事吧?甚至好过裕美?
不!裕美才是最重要的!
矛盾的想法在脑内碰撞,照她之前的道理,现在该是杰更重要,但她不想那么认为。
区区救命之恩!翠子想,等之后随便做点什么想办法糊弄过去就好啦!裕美才是最好的!
飞快把忧愁抛之脑后,翠子打开手机,裕美给她发了长野县的风景,说她周一到周二就能回来,翠子回信表示知道,末位加了串字符“ouo”。
然后她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对门,杰的房门前。夏油家二楼的卧房,只有面对面的两间,分别属于姐弟二人。
她旋转门把手,发现竟然没上锁。
她决定,就在杰的房间蹲他,免得他偷偷回家,又偷偷避开她,像小时候那样糊弄过去,什么都不愿意透露。
那可是超能力!什么召唤怪物、血肉复生,谁不好奇呢?
翠子推门而入。
杰的房间是沉淀过的木头的色调,偏暖黄的灯光带着墨水的香气。他把房间收拾得很整洁,床铺平整,床单都紧实地掖在垫子下,书桌上有几个收纳架,内里摆放井井有序。
她坐到书桌前,桌面深处有个九宫格实木架,里面挂着从淡青至釉黑的耳扩或耳钉,桌面靠外放着杰写到一半的毛笔字,中央还有一册《正法念处经》,看着有点新,没翻过几次。
为打发时间,她拿起书看,全篇都是古文佛理,多少有点难读,只勉强看过第一章就越看越晕,脑子里浆糊成团。
什么“欲为不善,是不可爱,非是可乐,非是可意”,雪豹不善,但可爱,还有海豹、海豹宝宝、海绵宝宝、派大星……
等夏油杰回到房间,就看见翠子抱着书打瞌睡。她皮肤白净,没有一丝血痕,健康完整,让人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翠子,”杰走到她身边,指节叩响木头桌面,见她醒来,问,“你是觉得我说的话不可信吗?”
一看就知道她为什么来这儿,明明他都承诺了。
翠子睁眼,先是看见杰的手,再循声抬头向上,看着那双紫玉珠似的眼睛,微妙地,她感觉到一丝压力。
什么信任不信任的,听起来怪怪的,像是夜间伦理剧的台词。
“小时候,你不就是跟我周旋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所以他们之间没有信任!
“……”他是这么做过。
杰拿出电影宣传册递给翠子,翠子高兴得将其举起,然后收下。
“让我看看呗,昨天出现的白脚,还有我是怎么治好的?”
“你的伤是另一个人治的,至于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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