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眼亲眼目睹他口中忒爷们的定安小将军,弯腰,进了一顶坠了不少流苏,样式还是最受城中女眷喜爱簪着鲜花的雅轿里。
下巴惊得都快合不上了,他断断续续道,“定……定定安小将军,坐女眷软轿?”
今日酒楼客多,伙计们忙得不行,实在是没人上菜,故而后厨师傅好几次出来帮忙。
闻言眉头一皱,朝他发火,“你这小子忙昏头了,嘴里说什么浑话?”
“定安将军是何等神人,在疆场上杀敌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待着呢,这等英勇善战的猛将自然洒脱,最喜城外纵马扬鞭,坐个屁轿子,再者定安将军又不是患病的无力之人,平白无故坐女子轿撵做什么?”
“你小子别看错了,城中仰慕定安将军的贵女不少,说不准是学了定安将军男子打扮乘轿出来玩呢。”
吴小的脑袋僵硬的扭过来扭过去,他疯狂摇头,且无比肯定,是定安将军。
他这双眼结结实实瞧见了!
怎么还不信呢!吴小径直跑过去,将忙得不可开交的后厨师傅拉到门口,他指着那软轿,“你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瞧的……”后厨师傅随意一撇,手里端着的宽口酒碗咔擦摔地上,碎个彻底。
酒家内忽闻声响,吃酒喝茶的人们齐唰唰回头问,“吴小,怎么有摔砸杯盏的声响,有人来闹事?”
京城历来风平浪静,大家闲得慌,故而最爱瞧热闹了。
说什么定安将军呢……众人纷纷好奇扭头,顺着吴小和后厨师傅痴痴注视着的方向看去。
直见街道上,四人抬轿,轿帘大大咧咧半揭着,扇寻叙正坐软轿当中。
“定安将军,乘轿!”
一瞬间,酒家内摔杯碎盏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均冲了出来,一个个脸上满是错愕,“什么!”
街道两侧旁的摊贩们早傻了眼,呆滞的站着不动,一双双眼睛,一个个脑袋紧盯着轿子转,生怕错过这等精彩场景。
“定安将军乘女眷软轿做什么,有人嘀咕,“难不成轿中有女眷?”
扇寻叙皱了眉,说什么呢……而后大咧咧的将两侧半揭的轿帘直接撩起。
这回什么都看得见了。
大家睁大眼睛,目光肆意往轿内瞄,可除了定安将军本人外,轿内什么东西都没有。
“咦?没有人?”
“你别胡说,要我看,许是定安将军心疼那些学他行径的女眷们,天天骑着高头大马在坊间走,可不是受罪嘛,这会儿乘桥了,贵女们终于能歇息一会儿了!”
“你别说,还真别说,保不齐定安将军就是这个意思。”
扇寻叙再次皱眉,而后解释,“并非你们所言之意,我仅是……”
言语一顿,关于昭清的事情不能说,他沉默片刻后捏了捏手,理直气壮道,“天凉我体弱,故而乘桥。”
众人哑然???
一个个下巴惊得掉地,定安将军体弱?
“怎得……”扇寻叙双目一横,“不可?”
瞬间城内的脑袋纷纷摇头,这谁敢和您犟啊!
【笑得我好崩溃!】
【一顿操作猛如虎,实际一看二百五!】
【救命,你借轿想把晏昭清救回来没问题,但现在能给自己造了一个怜惜贵女们的好名声都不会捡一捡嘛,服了你了。】
【也是难为他们找个借口,扇寻叙凶名在外,天天冷着脸,一眼看过去人七魂都吓要吓没,哪有贵女敢对他仰慕啊?笑死了。】
【就决定是我家孩子了吗?扇寻叙,要不你再看看别家孩子吧!】
绕过人群,扇寻叙乘桥格外大大方方,恨不得将京城所有人目光都吸引,生怕有人没瞧见。
在轿撵经过一个衣裳布匹店时,城门口那趴在地上的老妇人突然停止了抽泣,她倏地不要命似的往城门通道内冲。
“你们不放我出城,我老婆子今日便不活了!”
李嬷嬷扯散自己的发鬓,对着守城护卫撒泼,“求求各位官爷行行好,让我出去找找我家姑娘吧!”
扇寻叙拨落轿帘,随口言道,“去看看。”
观热闹这件事在坊间几乎没有人会不感兴趣,四名轿夫彻底迈开步子往城门通道里走。
守城府兵中邹毅眼睛往后瞥了瞥,眼瞧着轿子越来越近,他暗中偷偷使了个手势。
于是正拦住李嬷嬷的七尺男儿邹副统领邹郁,轻飘飘的踉跄倒地。
“哎哟,你这老家伙怎么不听劝,说了你不能出城。”邹郁慢悠悠爬起身,严厉喝道,“大胆,你这是在罔顾律法!”
李嬷嬷脸上挂泪,被护卫们压着走进通道里。
见人顺利进去了,邹郁则是抖抖肩,他的任务圆满成功!
等扇寻叙的轿子也落到通道内,邹毅便让护卫们松开了手。
落轿,扇寻叙走过来劝说,“邹领事,我想你体谅这忠仆的一番苦心,让她等个明白。”
邹毅翻了个白眼,真是我活祖宗,他抿嘴转身,“行,既然定安将军为你求情,那我也就让你死心好了,你便守在此处看看好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家姑娘要是不在城外,稍后自行去府衙领罚,五大板。”
李嬷嬷连连点头,“多谢官爷,多谢定安将军!”
入城的人群围着一旁看热闹,恰逢萧竹年回城,他觉得无聊就多望了一眼,“哟,有人撒泼呢?”
那妇人披头散发,瞧不清面容。
萧竹年身形一怔,怎么扇寻叙站在那儿?
他自在得意走过去,“定安将军,我马呢?”
终于来了。扇寻叙眉头展开,从邹毅手中夺过缰绳,塞到萧竹年手里,“多谢。”
而后径直掠过他,朝轿内落座。
“起桥,城外!”
萧竹年接过缰绳,看着远去的轿撵,一脸懵,“说什么呢?”
朝他道谢?恐有诈。
萧竹年眼中掠过几分狠毒,上回扇寻叙对他说谢谢,他就吃了一个焖亏!
想起来就冒火,他们同抢一把宝刀,他一掷千金可人铁匠死活不卖,说什么给他就糟蹋了,而扇寻叙就花了三两,那把上好的锐利宝刀就成他的了。
不过是一把破刀有什么好糟蹋的,不过贱民一个!
回想起那铁匠最后半死不活的模样,萧竹年稍觉舒爽。
他的视线追上扇寻叙的轿撵,恨得牙痒痒,“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
邹郁年纪小,脾气大加上刚从外疆回来,一身傲气,萧竹年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多次挑衅他家将军的坏胚。
他势必要为自家将军出气!
所以当着萧竹年的面,邹郁捂着嘴笑,“马自然是自己亲自驯服的才骑起来舒服,旁的,不行。”
“什么意思?”萧竹年捏紧缰绳,气得不行,辱他没能力,辱他马儿不好。
这可是他花了百两银子买来的良驹!
“盛财,既然定安将军骑乘感受不好,你便把马带回去让府里的饲马奴好生料理一番。”
盛财连忙上前牵走马。
“算了,”萧竹年忽而一笑,眼眸里满是恶寒,“这马不要了。”
话音未落,萧竹年从自己怀中取出来一把匕首,径直刺入马匹脖颈中放血。
他养马不过是为了和扇寻叙一较高下,既然赢不了,这废物东西就没理由活着。
看着远方的小墨点,萧竹年冷笑,不过是个从死人堆里侥幸爬回来的垃圾,凭什么和他争。
“垃圾,收拾好。”
盛财低眉,“是的,少爷。”
“废物不该活着,垃圾也是,”萧竹年挑衅的看向邹郁,“你说呢?”
一侧邹郁握紧手中拳头,心道畜牲。
城外,斜阳下扇寻叙坐在软轿中,他淡声命轿夫快行,而后自荒野中响起嘹亮哨声。
晏昭清坐在山脚石阶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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