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别找到了苏籍。
这两天苏籍在张罗着给苏母买宅子，也很坦荡跟苏母说明了钱的来处，苏母听了又要感谢姜别，叫姜别去吃饭，姜别却一直忙着天极宫的事，没空去。
“烟雨十二阑？”苏籍听罢来意，狐疑地看向姜别，“姜兄也对江湖上的事感兴趣了？”
二人此时在常去的茶楼二楼一隅，楼下又在说书，这回没说姜谷主血洗玉云谷了，换了一折笑春风离奇失踪。
姜别听着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放下茶盏，淡淡道：“曹炎叫我去做客。”
“咳咳咳！”苏籍呛了口茶，“谁？哪个曹炎？”
姜别：“江湖上还有第二个曹炎？”
说这话时，他用一根手指压着茶杯沿，稍微使点力，茶杯便被他压着在桌上转起来，茶面上有一个清透的小水泡，随着转动的幅度沿着杯壁滴溜溜地跑来跑去。
“姓曹的叫你去做客？怕不是鸿门宴吧？”
苏籍看了一会，想替他续满，姜别却示意不用。
于是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杯子凑到嘴边又放下来，问道：“那你去么？”
见姜别不答，他摸摸鼻子，又清清嗓子，道：“那什么，如果你去的话……能不能带上我？”
“带你干什么？”
苏籍手心手背叠着一拍：“我当你军师啊！姜兄是初出茅庐，而在下正好是个万事通啊！”
姜别“嗯”了一声，无动于衷。
见状苏籍有点泄气。他原本坐在对面，这会儿像个泥鳅似的绕到了姜别身侧，揪着他的袖子左右摇，拖着尾音求他：“带我去呗，我还没去过烟雨十二阑呢！”
姜别：“放开。”
苏籍悻悻地“哦”了声，蔫了吧唧收回爪子。
姜别捋着被他抓出的褶皱，问道：“烟雨十二阑在哪？”
“澜州，澜江边上。”苏籍闷闷地答，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姜别侧目：“你想去？”
苏籍立马活过来了，狠狠点头：“想！”
姜别于是说：“那我问你个事。”
苏籍一拍胸脯，豪气冲天：“随便问！”
别说问“个”事了，这会就算问他一百个事他都甘之如饴。
姜别顿了顿，道：“你娘是平仙渡的人，你回过平仙渡吗？”
苏籍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愣了一下：“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姜别：“你娘什么时候来御京的？”
“二十几年前……？”苏籍不由坐直，回忆道，“我也不知道，她不怎么同我说以前的事，我只知道她以前在平仙渡家境还行，后来进了京，在大户人家做女红夫子，后来嫁给了我爹，再后来便落魄了。”
“你爹是什么人？”
“天晓得，没见过面。”
“一面都没见过？”
“或许……见过？但当时可能太小了，什么都记不住了。”
姜别看似随口问问，但问题一个接一个，苏籍被问懵了，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一作答。
到最后，也不知道姜别得到他想知道的没有，终于点头，答应带苏籍同去烟雨十二阑。
苏籍差点没激动得叫出来，连忙捂住嘴。
不过这一声淹没在茶客们听书的叫好声里，也没那么突兀。
这一折刚好在讲慕容临，苏籍平静下来听了一会，很自然地想起了霍无归。
“姜兄。”
“嗯？”
“最近怎么不见霍兄？”苏籍看向姜别，“他忙什么呢？”
姜别有些意外苏籍会这么问。但他眼神未动，半晌才道：“为什么问我？”
“你俩关系不是很好？”苏籍道。
姜别一顿：“我和他……”关系很好？
“还记得我刚从青霞门逃出来那阵嘛？”苏籍道，“那会儿你和他关系挺僵，我还以为你们是主仆，你逼着他做他不愿做的事。”
姜别心想，那你看得还挺准。
他一直在玩那个杯子，杯中茶被他喝去一半，他按着杯口慢慢旋，几次险些都感觉要从桌子上摔下去了，又被他救了回去。
“那时候你……挺让人难以接近的，”苏籍尝试让骂人的话委婉一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感觉你们之间变了一点，也是怪在下当时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姜兄就是那大名鼎鼎的——”
眼见着苏籍又酸腐起来，大名鼎鼎姜谷主伸出一只手：“打住。”
苏籍撇撇嘴，推论回忆了一番，最后肯定道：“反正你和他之间应该没那么简单。”
姜别没说话。
其实霍无归肯定知道他要去烟雨十二阑的事，那人每天雷打不动来给他送早点，不可能没看到他摊开放在饭桌上的请帖。
但他始终没来找他。
他能感觉到霍无归好像突然忙起来了，但明明流觞洲那个任务才刚结束，赵清宵再怎么严苛也不接连派他出任务。
他这才发现，若霍无归存心躲着他，他还真没有什么方法能找到霍无归。
他本想托花胜白带个话，可自从赵安有好转后，花胜白便没再那么频繁出现在天极宫了，姜别不能一直在这边等。
至于照月……那姑娘太过通透，姜别下意识不愿让她知道太多。
过了年，日子很快就暖了起来。守京槐小院角落的石板开始长出青苔，嫩绿的草芽也从石缝里钻了出来，姜别那本《夜明集》已经翻看到末尾一页，却始终没见到霍无归的人。
很快，花朝已至。
从御京到澜州的八百里官道上，柳枝已抽新绿。启程当日，苏籍牵着两匹马久候于城南的驿站外，大老远就开始冲着招手：“姜兄！”
姜别轻步上前，接过马缰。
这次和先前的每一次远行都不一样。
往前霍无归总是在距离不远的某处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目送他启程。可这次，除了早春的莺啼之外，姜别什么都没感受到。
看来霍无归是真的忙。
也不知道那药起效了没有……
不远处，苏籍催了又催。
姜别翻身上马，莫名觉得这春色寡淡得很。
树上的鸟儿不够欢，枝尖也都是花苞。
——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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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溪亭上草漫漫，一汀烟雨十二阑。
烟雨十二阑这名字来于别院中的人工湖，引的是澜江水，湖心立有一座湖心亭，以十二座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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