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莩塔·真衍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由府中的医者为他尽心清理伤口、包扎。他瞑目咬牙,忍着疼痛,再睁开眼睛时,看见侍女们端着盛着清水的铜盆和寝衣,前来侍奉。
“已过三更了,真衍大人,您该休息了。”
“不用了,”古莩塔·真衍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我还要去长生阁一趟。”
“弥沙大人不是正在封闭修行吗?”侍女问。
“不该问的别问。”他淡淡道,拿起古莩塔家主给他的尖刺,细细端详。
“要恨,就恨给了你那只眼睛的南荒奴隶吧。”
古莩塔·真衍轻轻说了一句,细不可闻,似在自言自语。
片刻后,他披上外袍,前往弥沙所在的长生阁。
长生阁位于府邸的最深处,有暗卫层层把守。一路坐在雕辇上,古莩塔·真衍阖目养神,不觉回忆起了十一年前,第一次见到弥沙时的场景。
他这样正室所出的嫡子,原本不会与那些禁院中的奴生子有什么联系。幼时他只听乳母叹过几句,禁院里有个金发蓝眸的孩子,可惜有一只不详的红眼睛。为此,古莩塔家主还遗憾了好一阵子。
可是那一天,他被乳母抱着,看见了长兄和巴音家的大公子,鲜血淋漓的尸体。
披发赤足的孩童缓缓转过头来,神情天真而懵懂。
大雨滂沱,将世间冲刷得如她的眼眸一般赤红。
一时,家仆人心惶惶,都说那是恶魔的孩子,有着呼唤邪神的力量。
否则,六岁的弥沙,是如何手无寸铁,杀了两个长她十岁的男子呢?
而且,长兄和巴音家的大公子身上没有伤口,却四肢扭曲、死不瞑目,仿佛在死前见到了不可名状的恐怖。
古莩塔家主勃然大怒,严厉禁止邪神之说。一夜之间,传过这些流言的家仆全部从古莩塔的府邸中消失了。
“真衍还小,被带着看见了那样的场景,一定是吓坏了。”古莩塔家主阴沉着脸,对刚刚失了长子、万分悲恸的曼殊夫人说,“把他从乳母那里抱回来,放在你屋里抚养吧。”
古莩塔·真衍再也没有见过那位乳母。
古莩塔家的长子,对外宣称急病而亡。
至于巴音家的大公子,尸首连夜被丢到了旋紫苑坊外的沟渠中,次日才被人看见。听说还吓病了一个汲水的老妪。
人们都说,巴音家的大公子定是寻花问柳,喝醉了酒,从旋紫苑坊的高阁上踏空,才淹死的。巴音家主在旋紫苑坊中闹了几个月,可是旋紫苑坊背靠美露希家族,最后也不了了之。
又过了几年,二哥随分野使者团一同去朝鹿城为中洲皇帝祝寿,竟也一去不回。
古莩塔·真衍,就这样成为了古莩塔家中唯一的嫡子。
至于弥沙,则被关入了地底的密室中,整整十一年。直到前天,才由古莩塔·真衍带出来,以嫡女的身份出现在分野众人面前。
“真衍。”
古莩塔·真衍被人从回忆中唤了出来。
面前这位鹤发苍颜的老太太,是古莩塔家主从炽金宫中为弥沙修行请来的教习。她是苏赫达那王室旁支的公主,几十年前,也曾参与过圣女选拔。
“映姬殿下。”古莩塔·真衍向她行了一礼,“请问弥沙的修行怎么样了?”
“她天赋异禀。”映姬摇了摇头,“我正要去同你父亲说呢,我没有什么可以教给她的。听说天瑰就算关在雎神殿中,也从未得到过雎神的回应,我想,这一届的圣女,必然是出在你们古莩塔家了。”
“承映姬殿下吉言。”
古莩塔·真衍微微颔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幼时的弥沙,坐在如淋漓鲜血的雨中的模样。
“弥沙她能获得雎神的回应吗?”他问。
“不止。”
映姬年迈的脸庞上,竟露出了憧憬般的神情。
她压抑着内心的澎湃,对古莩塔·真衍说:“弥沙她不需要复杂的仪式,就可以与雎神沟通。她看得懂雎神的谕旨,甚至可以借用祂的力量,令熄灭的烛火重新燃烧。”
借用祂的力量。
古莩塔·真衍想起,长兄那没有任何伤口的遗体。
弥沙真的是可以与雎神沟通的圣女,堪当大主祭之位的人吗?
可雎神为何要借她以恐怖的力量,戕害凡人呢?
“父亲大人让我进去看看她。”古莩塔·真衍道。
他与映姬行礼告辞,独自迈入了弥沙所在的长生阁中。
……
“你刚刚说,洛思琅,是什么意思?”
一室寂静,只有旋紫苑坊的笙歌不绝如缕,隐约地传到小楼中。
越翎汗流浃背。
“我,我刚刚说洛思琮……”越翎胡言乱语,“洛思琮呢,在我们栎语里的意思,其实是……”
“噗嗤。”
越翎和岑雪鸿都望着玉郎。
“抱歉,”玉郎摆摆手,收了药瓶准备离开,“二位继续,玉郎先告辞了。”
二人心里都在想:他在笑什么?
越翎心里还在想:你别走啊!救救我啊!
实在不是玉郎有意,只是看着两个少年笨拙又稚嫩的模样,感觉十分可爱。
少年人的情意,即使嘴上不说,也能从他们彼此相望的眼神中看出来。
那样热忱而纯粹的爱,是世间难觅的珍宝。
被玉郎一打岔,越翎更不知道编什么了。被岑雪鸿这样冷冷盯着,还不如直接判他死刑更痛快。
“好吧,我全都说。”越翎道。
“算了,”岑雪鸿忽然道,“我不听了。”
越翎:“……”
越翎:“你不听了?”
岑雪鸿像什么事也没有,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准备去楼上的房间休息了。
越翎还在问:“你不听了?你真的不听了?”
“你烦不烦!”
岑雪鸿朝他丢了样东西,越翎下意识伸手接住,展开掌心一看,原是他刚刚摘下的那串伊莉丝花环。
即使越翎做好了说的准备,她也没做好听的准备。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过往。
不如就这样一直逃避,直到世间没有任何人记得了为止。
她不想听,也不想回头看。
在岑雪鸿身后,越翎抱着那串早就枯萎的伊莉丝花环,还在直乐。那喜庆程度,不亚于午时三刻就要城门问斩,前一刻忽然天降甘霖,大赦天下。
“你不听了,那我可要问了。”越翎得寸进尺道。
“你要问什么?”岑雪鸿硬邦邦地说。
越翎坐直了身体,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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