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菀还没来得及问起她的哥哥便又昏了过去,被韩光带回了徐家。
翌日一早,二人再去事发之地时,只有一堆工匠在忙里忙外搬运木料泥浆,旁边还围观了些看热闹的百姓,却不见那些流民的身影。
也是,一晚上过去了,他们不可能放任事态扩散。
“敢问这位大哥,这寺都破败了这么久,是谁这么突然要重建?”他梳洗干净打扮一番才出的门,与昨日截然不同,不怕有人认出。
“这可是顾御史专门为他祖母修建的,将来还要以他祖母的名字命名,叫什么什么静贞庙,哎呀呀,有钱人家的孝心真是非我等可比!”回话之人衣着华美,手持象牙扇子,身材匀称略微有些富态,一副养尊处优之相,却有脸说别人是有钱人。
此事也算令人大开眼界,虽然在恒城有权势的人为追崇功德与虚名,大兴土木铺张浪费之事并不鲜见,就算是普通人家设立宗祠祭庙供奉祖先也是常事,但是不在自家宗祠立庙却在这大街原来的寺址建庙,他还是头次见,难道还想让无功无德的活人受街坊众人供奉不成?
韩光又接着问道:“我记得原来寺里住着些流民的,都赶走了?”
那人像看傻子一般鄙视一番才道:“那有什么稀奇,不赶走难道还养着他们不成,再说本来也不是他们的地儿啊!”
“那兄台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鬼知道!怎么,有你认识的人?”
“不是,因为……昨日路过丢了钱想问他们有没见到。”
那人闻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脸色都红润起来:“你是真傻假傻,丢在这种地方你还指望能找回来?”
本来就是随口编造的理由,韩光也懒得回嘴,摸了摸下巴,便转身离去,看来得先找到昨夜的那群人才行。
——
桓清与萧鸿回城之时,碰巧看到韩光在城郊出现,萧鸿心不在焉借口回家,便与她分开了。
野外僻静处的一间木屋里,床上地下加起来坐着四五个人,地上的乃是之前破庙里背着母亲的中年男子蒋辞,此刻却不见他母亲在。
韩光将在市上买的鸡鸭野菜交给他,让他去屋后埋锅煮饭,自己则坐在了唯一的那张床上。
好好的徐府他不待,却跑来跟这些流民聚在一起,是想做什么?正想着却被发现了。
“清清,你跟踪我?我生气了,那五十两不还你了!”韩光也不知是一早就知道她跟着他,还是刚刚发现,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并无生气的迹象。
……也没指望你还。
“你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韩光挤了挤右眼,一脸奸诈的笑:“你听过登闻鼓吗?”
她当然知道,那是悬于朝堂外,专为有重大冤屈,无路申情的百姓而设,但申冤前必要受杖刑。
蒋辞缓步走来,虽年纪较长,却对着韩光施礼:“那座寺庙是在都尹府参军的默许下安置流民的,顾御史粗暴驱赶,还打伤了人,我自不会善罢甘休,还多劳韩兄弟帮我们筹划!”
前两日,他们到都尹府告状,本以为都尹能为他们讨个公道,府衙却以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顾御史所为而予以驳回。
顾成也确实养了些好狗腿,不仅连夜将流民赶出了城,还将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不得已他们只能将事情闹大。
韩光买了些干净的衣服,助他们重新混入了恒城,蒋辞的母亲因为本就身体不好,又没有钱及时医治,已然逝去,他便索性将尸体抬到了朝堂外。
路过的朝官和百姓渐渐驻足观望,此事被传话人上达天听,陛下即刻命廷尉府彻查,并表示将亲自监审。但韩光身为左监营暗探,是不方便在公堂露面的,只能私下为其谋划。
廷尉府的大堂之上,衙役排立,主位身着朝服的正是廷尉正,名叫陈桥,年过五十,发须半白,而左位正是祁国陛下元焕。
蒋辞将事情的经过又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叶菀在一旁跟着哭诉。
廷尉正陈桥,生得挺拔伟岸,五官凌厉,即使面无波澜也有不怒自威之感:“本官昨日于庙宇勘察,并未发现打斗痕迹,亦无血迹,若真有天大的冤情为何拖至今日方才申诉?你们需对自己所供之词承担责任,若有欺瞒即有杖刑伺候!”
“回大人,我们被他们赶出了城,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面见陛下,岂敢欺瞒!何况此事非我一人之词,堂下诸位均有在场,不少都被他们打伤,小民的母亲第二日就去世了,望陛下、廷尉为我们做主!”
顾成乃是秩二千石朝廷要员,自然没有像寻常百姓一样跪在堂下受审,而是单独设座受问。
他起身向陛下行礼过后,方道:“陛下,老臣有罪,臣再思念祖母也不该私自占用公地建庙,更不该纵容手下与民起争执,请陛下治罪!”
治罪是要治罪的,可不是现在,皇帝表面上安抚了几句,又怎会听不出他话中以孝道作为借口的用意。
那夜的官差也砌词狡辩,说是流民出言不敬在先,也是他们先动的手,蒋辞的母亲本就年老多病,她的死也无法证明与他们有关,推得一干二净。
当时只有这两拨人,各说各的理。争执不下之时,恰巧出现了转机,门外的差役通报说有目击者自愿前来作证。
说着便有一个瘦削朴素的年轻男子被衙差推攘着进来,那人用衣袖拭起了额上的汗,有些拘谨:“学生卫襄,前些日子确有见到那座寺庙里的那场争斗,但因为路过时,已乱成一片,所以并不清楚是谁先争吵动手的。”
“……那你来说什么?”
“回大人,学生有看到他们将什么东西埋在了庙后二里的树林里!”他又看向了陛下,补充道,“学生并非有意于深夜在城中闲游,实在是母亲突然病重,求药心切。”
形势急转直下,令韩光也转不过弯来,这卫襄是哪里冒出来的?他因为照顾叶菀,没能去盯着那帮官兵,却被他无意撞见了?看来果然是天要灭了顾成。
卫襄说得很委婉,将什么东西埋了,其实就是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是叶宛的兄长叶植,另一具是个孤身乞丐。
叶宛看到自己哥哥的尸体,痛哭流涕,声嘶力竭,本就瘦弱的身体更似风吹即倒的细草。她泣不成声,当场哭晕了过去,堂上众人看了无不扼腕叹息。
祁帝冷冷地看了眼顾城,气势威严,凛意逼人,惊得他大气都不敢喘。
势如大厦将倾,力不可挡。御史大夫顾成一旦成了众矢之的,便有墙倒众人推的趋向,一日之内各种旧案都被翻了出来。除了驱赶流民草菅人命之罪,还因侵占官民房产,又被人告了。
事因顾成为了讨好大将军,以极低的价钱抢了几间民房为他的姬妾建一座宅邸,房子正要被拆重建。有人知道陛下正在听审顾成一案,便建议屋主前去哭诉,当然这个“有人”是桓清。
众目睽睽之下,岂可有违民意。皇帝颇为惋惜地扫了顾成一眼,起身道:“来人,将御史大夫顾成收押廷尉大牢,由御史中丞赵援暂领御史台事务!”
顾成好歹是士大夫出身,家族世代多有为官者,他不堪在廷尉受辱,次日便在狱中自尽而亡。
陛下又亲自下旨为徐秀的父亲徐延之正名,此事本就是无凭无据的诬陷,检举之人因难受刑讯且见顾成已死,不得不招供。朝中正直之士皆知徐尚书贤明,无不感到欣慰。
如今了却了一桩事,二人心情畅快非凡,桓清已熟悉了恒城主道的路,在街上轻快穿行,身后跟着韩光。
如果徐秀知晓了此事,一定会很开心。如此想着,未及看路,与行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原本担着的两蓝青菜瓜果半数散落,桓清急急道歉,待看清此人,恍然认出正乃诗会那日所见的那个书呆子——卫襄。
她帮着卫襄收捡好东西,方道:“是我莽撞了,实在抱歉。卫公子这是?”
卫襄摇了摇头,表示并未怪罪她,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卫某家贫,担着菜自然是拿去卖,恕在下失陪,姑娘慢走!”
大早上日头不毒,卫襄肩膀却已被汗水浸湿,原本瘦削的身骨更显单薄。
“好像他就是那日在堂上作证的人。”韩光附耳说道。
“我帮你吧,我自小练箭,手臂有的是力气!”桓清拢了拢头发,直接卸下了一篮提了起来,不等卫襄多言便走在前头。
卫襄被她的举动吓住,提着另一篮急忙跟上:“且慢,姑娘的好意在下心存感激,怎好劳你动手!”
桓清反而越走越开心,仿佛回到了西雀山,高兴地回头:“你前头带路啊!话说回来,看你这大汗淋漓的走了不近的路吧,怎么不推个车,一趟还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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