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对峙以埃罗的妥协而告终。帕顿固执得像头牛,他认死理,说什么也不肯走。
埃罗很恼怒自己连累好友下水,但他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板着脸说,“如果万一被发现了,你一定要逃走,至少不要留下来跟我一起被抓住。”
他们是番邦人。平日里皇帝为了显示天下大同的恩泽,对他们一视同仁,甚至更友善,以彰显帝王仁慈。但是,当他们威胁到汉人的安危,如果皇帝做出了看似偏向番邦的举动,民心便会惶惶。
老百姓会说,番邦的命就是金贵,杀人都不用偿命!而且杀的还是朝廷命官!就在天子脚下!
在这种情况下,番邦人只会比普通汉人得到更重的刑罚。哪怕那主簿死有余辜,雷蒙德恐怕还是要以死来平息汉人百姓们对番邦高人一等的怨怼。
更别说他们还要劫狱。一旦被抓住,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被问斩。
雷蒙德杀害朝廷命官,埃罗作为儿子,跑不了被流放的命运。但帕顿不一样,这事本来与他毫无干系,他硬要往这泥潭里跳。
面对好友的叮嘱,帕顿仿佛没听见,低着头整理身上的暗器,分出一大半往埃罗身上塞。
他们两人都自幼习武,虽然不至于成为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但应付官兵还是绰绰有余。
这些武器暗器,都是他们一起练过的,关键时刻用来脱身或者保命。
“不要给我这么多,你带在身上。”埃罗把那些东西推了回去。
“你的满月盾还没做好。”帕顿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所以现在还是得靠帕顿哥哥保护你。”
埃罗看着他,虽然眼下境遇糟糕,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他骗不了自己,不希望连累好友是真的,但有他陪伴在身旁,确实让他感到安心。
子时的钟声在长安城中回荡,夜色如墨,只有零星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埃罗和帕顿身穿黑色夜行衣,两人脸上都覆着黑色面巾,裸露在外的眼睛深邃又明亮。
他们一个窗口一个窗口地摸索着,牢狱的外墙高过寻常建筑,石壁光滑,难以攀爬。京城的牢狱看守严密,守卫们的眼神警惕,手中的灯笼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光线。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乔装扮作狱卒混进去,这招放在汉人身上行得通,换成他俩这种高鼻深目的脸孔显然就被堵死了,哪怕把脸蒙起来,眉眼也会立刻暴露他们的身份。至于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打晕狱卒直接冲进去救人,又十分不现实。他们只好选最笨的方法,先从窗口确认雷蒙德夫妇被关在哪里,再混进去救人。
传说中的那种飞檐走壁是武林人士才会的东西,埃罗和帕顿只是身手更好,并不能挂在石壁上来去自如,只能小心地紧贴在牢狱的外墙上,在一扇扇狭窄的窗口间移动,寻找着埃罗父母被关押的迹象。
夜风寒凉,他们额头上却渗出细汗。漫长的打探之后,终于在一间昏暗的牢房内看到雷蒙德的身影,蜷缩在地上,衣裳破烂,似乎已经经受了一轮折磨。
埃罗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
帕顿紧握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别急,现在我们得想办法进去。”
埃罗深吸一口气,目光在牢狱周围扫视,注意到了一处角落的阴影。他示意帕顿跟随,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那里是守卫换岗的必经之路,二人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制造混乱。
埃罗从腰间掏出一包粉末,这是苏平月为他准备好的迷药。他们蛰伏在夜色中,如同黑暗中捕猎的猫,直到两名守卫擦肩而过,埃罗在呼吸间将迷药撒向他们。粉末随风飘散,两名守卫吸入后不久便摇摇晃晃,不消片刻便倒在地上。
埃罗和帕顿迅速上前,将守卫拖到暗处,换上了他们的衣物。虽然面孔不像,但夜色和混乱足以提供掩护。只要不迎面撞上人,就能争取一些时间。
他们尽量在暗影中来到牢狱后门,埃罗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长的铁片,这是他用来撬锁的东西。小时候埃罗因为淘气而被锁在家里时,帕顿便会偷偷溜到他家,打开锁带他出去玩。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他的手指依然稳定迅速,耳朵紧贴着门锁,聆听每一次机械转动的声音。
埃罗戒备着四周,随时准备干掉来人。时间仿佛凝固,随着最后一声轻响,锁开了。
两人轻推门进入,牢房内的气味混杂着潮湿和霉变,令人作呕。他们径直走向关押雷蒙德的那间,后者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眼神一瞬间充满了惊讶和担忧。
“你们不该来这里。”他声音沙哑。
埃罗没时间跟他争论什么该不该这么做的问题,而是急急的用气声低问,“母亲呢?她被关在哪儿?”
“另一侧的第三间,我听到狱卒说的,不知真假。”
“我去找。”他果断道,转身前对埃罗比了个谷仓的口型,“别等我,我们在那里汇合。”
那个谷仓已经废弃很多年,是很多年前一户人家搬走后就废弃了的,因为实在太偏僻,一直没有人接手。埃罗和帕顿有一次骑马途径,正好天下起小雨,便进去查探了一番,约好把这里当做秘密接头点。
当年的玩笑话,没想到多年后一语成谶。
“好。”帕顿一点头,侧身贴近牢门,接着身体的遮挡开始开锁。
撬开牢门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几个呼吸就大功告成。他推开门抓住雷蒙德的胳膊,将他拖得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因为动作粗暴,因此路过其他牢房时没人喊什么“放我出去”,都以为雷蒙德是被带去用刑,一个个安安静静。
与牢内的死寂不同,牢狱门口是一片紧张气息。被迷晕的守卫已经被发现,其他人正准备挨个牢房搜查,看看是谁胆敢闯京城大牢。
因此此刻帕顿拖着个囚犯的举动,简直是明晃晃地在说“我有问题”。
一名狱卒呼喝,“什么人!站住!”
帕顿不吭声,故技重施,一把混着麻药的暗器甩了出来。
他喜欢各种短刀和匕首,但选暗器的时候却选了银针。当时埃罗问他为什么选这么秀气的暗器而不是飞刀,毕竟他匕首操控得炉火纯青。而帕顿答道,“暗器甩出去很难控制,飞刀万一割断手脚筋,人就废了。银针也就是扎疼而已,足够争取到时间。”
监牢里总是有一股无法驱散的、潮湿的声音。这种声音能遮掩许多细小的嘈杂,同时也能放大尖锐的声响。
帕顿打斗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埃罗耳中。他握了握拳,压抑自己想回身去和他并肩战斗的冲动,加快奔向母亲牢房的所在之地。
第一间、第二间、第三间……并不难找。但透过脏兮兮的铁栅栏,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母亲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面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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