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未央,玄穹碎玉。
大裔朝圣元十三年,初雪来得格外早。
琉璃瓦上垂落的冰凌映着宫灯,在青石砖面投下森森鬼影;宫殿外的九十九级汉白玉阶尽染霜色,九重宫阙在素缟中瑟瑟发抖。
寒风萧瑟在宫殿内横冲直闯,祈承殿内的几百盏长明灯忽明忽暗,端木云颐跪坐的身影投映在描金绘凤的照壁上,恍若困于樊笼的孤鹤。
她将额头抵在地上,沁骨的凉意渗入眉心。
冰鉴中袅袅升起的龙涎香裹挟着记忆在脑海中翻涌:
三日前母皇尚在御案前执笔批红,朱砂折子上的“准”字还晕着未干的墨迹,龙体伏倒在案上,原本高耸的奏折却在脚边散落一地。
檀香灰簌簌地落在织金蒲团上,恍惚间她似乎看见母皇的鎏金护甲划过奏折的模样。
……
“殿下,启明钟响了。”祺嬷嬷鬓边的银丝扫过端木云颐的肩头,喉间压着刀刃般的颤音,“羽林卫铁甲已至丹墀。”
白玉念珠在素缠的广袖中滞了一瞬,檀香氤氲间,少女帝王缓缓掀起眼帘。
琉璃瞳中倒映着玄漆描金的棺椁,母皇惯用的龙涎香裹着冰魄寒气,丝丝缕缕渗入她的肌骨。
殿外的梵唱骤然拔高,八百比丘尼颂唱的《往生咒》与百官的恸哭交织成网。
但是耳边竟只闻见雪粒子撞在朱漆槛窗上的簌簌作响,甚是微妙。
忽传来金戈破玉的撕裂哀音,殿内通天落地的鲛绡帷无风自动,端木丘辙的蟒纹战靴踏碎了祈承殿的满地霜华。
“皇妹竟还有闲心超度亡魂?”
玄铁战靴碾过满地经幡,端木丘辙腰间的蟠龙玉带扣与长剑相击,奏出金玉杀伐之音,蓦地伸过剑鞘挑起女子的下颌。
寒芒割裂她眼尾的那粒朱砂痣,青年蟒袍上的赤金蟠龙在烛火中张牙舞爪,“不妨先超度超度自己。”
恍惚间,端木云颐仿佛看见了十四岁生辰的那日,兄长将东珠耳坠穿过她沁血的耳洞时曾说,“云娘的落泪比鲛珠更珍贵。”
端木丘辙的指尖拂过棺椁上的描金朱砂,那是女帝临终前咳出的颜色,“母皇连殓妆都用的是天子十二章纹,却忘了给皇妹你留道保命符?”
端木云颐广袖轻振,鎏金护甲叩在剑鞘处迸出星火:“皇兄可知晓,先朝肃亲王谋逆时,血浸透了这方金砖?”
她指尖抚过棺椁上狰狞的螭吻,“母皇最厌男子沾手朝政,皇兄这般……倒是像极了你的外祖。”
“住口!”端木丘辙眼底漫起猩红,恍如困兽撕开温润皮囊:“那个毒妇!将本王丢给阉人教养,却让你这黄毛丫头执掌凤印!”
凄厉长笑忽地荡开,端木云颐葱白的指尖攥住垂落的孝带,凤眸中似有业火燎原:“原来皇兄还记着六岁那场天花?若不是母皇将你迁出东宫,此刻你早该躺在……”
话音未落,剑刃已劈断她鬓边玉簪,青丝如瀑散落。
刹那间,殿外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浓重的火油味混着松脂漫入鼻端,端木丘辙抚摸着剑柄镶嵌的东珠,笑意淬毒:“子时三刻,太常寺该卜出‘天火焚宫’的卦象了,届时史书工笔,只会记着孝女端木云颐……以身殉葬。”
端木云颐凝视着青玉砖上自己的倒影,素纱广袖下的手指掐进掌心。冰鉴下映出兄长狰狞的笑,与十二年前上元夜抱着她摘宫灯的少年判若两人。
那时他总说:“云娘若是男儿,定是比太傅还要睿智。”可惜今日却恨毒了她这个心比天高智比常人,堪比男儿,被母皇选中继承大统的好皇妹。
“皇兄可知何为天道轮回?”她忽然轻笑,腕间银链坠着的凤血玉玦叮咚作响,“百年前太祖皇帝斩白蛇起兵时,可是向九天玄女立过血誓,大裔凤脉不断,则国祚绵长。”
剑鞘倏地挑起她的下颌,剑锋狠戾地擦过她的颈侧,在凝脂般的肌肤上划出血线。
殷红的血珠顺着霜刃滚落,在素衣上绽开红梅:“好个凤脉不断!就因我是男儿身,便要看着你们这些妇人把持朝纲?当年母皇为立你为储,可是亲手给我灌了绝嗣汤!”
风雪骤然撞开雕花槛窗,灵前长明灯剧烈晃动。
端木云颐在明灭的光影中望见兄长眼底的猩红,忽然想起太医院密档里那碗汤药的记载,原是淑君为固宠偷换的避子药,倒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签了这让位血诏,孤且许你去北境和亲。”北境?那个屡屡犯我边境的狄龟国还是常年游走在大草原上的游牧部落?
玄铁令牌掷地有声,惊起灵前的白烛在轻舞摇曳。
“否则……”他剑指向殿外跪着的素衣朝臣,那些曾在大朝会上为女帝折腰的朱紫公卿,此刻正瑟瑟如秋风枯叶般飘零易折。
端木云颐心领神会,指尖抚过诏书上的蟠龙纹,忽觉喉间腥甜。
这些日子安插在羽林卫中的暗桩接连失联,连凤隐阁最隐秘的鸽房都断了消息,原来早有人将罗网织就直待她这般扑网。
“陛下圣明。”她蘸着唇间胭脂按下凤印,轻抚过先帝遗留的诏书,一抹鲜红便烙在上面的蟠龙纹上,直显面目狰狞。
“孤的好皇妹,真教孤舍不得杀你!”
看着端木丘辙狂喜的模样,仿佛看见当年淑君捧着假孕药时的神情。皇家哪有什么骨肉至亲,不过都是权力祭坛上的牺牲品。
望着肆笑离去的背影,她眼角凝珠素手轻扬,忽而绽开惊心动魄的笑靥,“皇兄可听过画皮易骨之术?”
祺嬷嬷呈上鎏金妆奁,人皮面具在烛光中泛着诡谲的光泽。
偏殿暗门訇然中开,十二名玄衣女子跪成雁阵,为首者仰起的面容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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