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游有些讶然。
他一直以为谢归忱自夺了宗门,便是那副暴戾恣睢模样,留着正德长老也是顾念一点从前情谊,仗着修为,早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没想到,自傲如谢归忱,不似从前嫌弃正德长老话语啰嗦,反倒在正德长老前去了一身戾气,只得乖乖听他训斥。
想到他那副样子,沈栖游反倒发笑起来。
菖蒲见他总算不板着张脸,不由为自己这位师弟开心,领他到了比外门弟子寝居大上不少的亲传居所,生活用品亦是一应俱全。
许是正德长老收徒只看心性,不看天赋,白虹殿与其他各殿弟子间对资源明争暗斗不同,弟子间相互尊敬谦让。虽实力不如其他长老弟子,可同门的和睦是其余殿中无法比拟的。
菖蒲极为喜爱自己这有些木讷的师弟,道:“以后你就安心在这修炼,师兄师姐都会照顾好你的。”
沈栖游道:“多谢师姐,”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好奇道:“师姐,我与正德长老并无交集,为何他会突然收我作弟子?”
菖蒲:“我也不知,也许是因为师尊觉得你是个好苗子?总之师尊收人标准千奇百怪,唯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便是弟子品性。”
品性?沈栖游心道:“江师姐当时说我心性澄澈,此番又与承明长老在一处,想必是她提及了自己罢。”
他安顿下来,翌日再次面见正德长老,虽有千万疑虑,却一时难问出口,只恭敬道:“师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德长老双鬓已白,仍是那副慈祥模样:“来啦。”
正德长老招招手,将他召至身前:“听说你从小独自长大,到了白虹殿,就当作家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你师姐师兄说。”
自沈栖游重新回到乾相宗,已许久没有感受被这般如家人体贴对待,且除了谢归忱,正德长老已是他唯一认识之人了。
他不自觉便想靠近依赖正德长老,长老觉察他心思,问道:“怎么了?”
沈栖游摇摇头,忍下喉中酸涩:“无事,我只是……太开心了。”
他又得到了这近似家人的关心,在处处陌生的乾相宗里,倒也不是这么难捱了。
他每日跟着师兄师姐做功课,有正德长老细心教导,姜怀再也没机会来寻他麻烦。
谢归忱有时会来白虹殿,沈栖游能避则避,避不开,谢归忱便以问他功课为由过与他上几招,再随手指点一二,直到正德长老唤他,才收剑离去。
叶清崖时常来找他一道练习剑术,江葶苈在三月后对外宣布转醒,却不记得那日伤她之人是谁,她替沈栖游澄清了秘境之中发生之事,彻底洗清了杀害同门嫌疑。
吴浩来向他道歉,他收买膳堂弟子为难沈栖游之事不知被谁人揭发,被罚半年反思,乾相宗弟子轮值规则也因此事更改,再无弟子可乘之机。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行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白虹殿数月,沈栖游寻到了机会,替正德长老洒扫屋室时,作不经意问道:“师尊,我听说宗主上任后,从前许多长老和弟子皆退宗离去,为何师尊选择了留下呢?”
平日有问必答的正德长老此时难得沉默,沈栖游原以为他不会答了,过去许久,才听见正德长老叹了口气,道:“其实外界如何传你们宗主,我也是知晓的。”
“那些事情,我不知始末因由,可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他性子也再熟悉不过。”
“许是这个位置得来并不光彩,很少有人敢问我他的事情,我也少与人讲过——他从前脾气同现在差了许多,小时我担心他太过沉迷武学,常常忽略身边人,现在我反倒希望他能更自在一些。”
“自在?”沈栖游不住重复那两字,“宗主已经走到这个位置,天下少有敌手,还会不自由吗?”
正德长老笑道:“不是这个自由,你还年轻,也许理解不了。”
“从前因剑术一点增进而开心的人,被曾经最不屑情感困囿原地,忙忙碌碌许多年,就像一只在池塘里无头打转的鱼,他游不出去,也不愿意游出去。”
“在我眼里,你们宗主,一直都是我认识的模样,这一点,自始至终也没有改变过。”
沈栖游听得云里雾里,正德长老拍拍他脑袋,道:“他待你不一般,如今看来,确实很……我就说嘛,怪不得,一直游不出来呢。”
什么?沈栖游更迷糊了,可正德长老却打哑谜一般再也不讲了。
后来,正德长老在他晋升金丹那日送了他一把白铜而冶的崭新佩剑,沈栖游正要到广场试剑,迎面撞上了前来白虹殿的谢归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想避开,谢归忱却只是将手中锦盒交付,错身入殿去寻了正德长老。
他不知道这种情感能否归结于“恨”,如果对于家人,那是恨之入骨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可对于沈栖游这个人来说,则是许多年间对师兄的倾慕,由浓烈的情感慢慢褪去色彩而变得不再重要。
沈栖游将糕点放在一旁,撇过头去不再看。
那天夜晚,他久违地又梦见从前那些与谢归忱的时日,石桌酒盏,皓月银辉,满院桂花香随夜风沉沉吹入二人心间。
照理说来,入了金丹,沈栖游便能如前世一般修行推演之术,虽不能通晓天地,却能算出小事吉凶,事物发展。他前世倒是在这一道上极有天赋,不过二三年就已近大成。
奇怪的是,今世以季攸之体,无论如何也无法感应天地,自然也不能同前世一般修行推演了。
沈栖游并未当回事,修行中逐渐展现出单灵根优秀资质,在乾相宗两年有余,如今已是金丹三阶。
金丹以上弟子平日可到公善堂接受委派,以宗门贡献值换取秘籍阅览,丹药灵草等修行所需物品。所接取任务亦分层级,金丹弟子可接取黄级任务,元婴、出窍期弟子可分别接取玄级、地级任务,而天极任务,一般则为极危险困难任务,通常不对外下放,只由长老亲自完成。
沈栖游想尽可能多换取些促进修行时灵力增长的丹药,欲接些简单任务累积贡献值。才入屋室,正巧撞见公善堂在山下接收委派的弟子送来近日各级别委派任务,除去例行书册与灵石或银钱定金,手中一白玉玉佩吸引了沈栖游注意。
他认得此物——
常人向乾相宗委派皆需交付定金,且需得等待弟子接下任务,而此玉佩,便是宗内各掌事或教习长老皆会佩戴在身之物,如若给了他人,便意为此人无论是何委托都必须优先接下派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弟子见他直勾勾盯着手中玉佩,便道:“这是今日前来委托之人带来的,我看标识,应当是从前兴怀长老的,正想着要去禀报宗主。”
兴怀长老正是从前他与谢归忱师尊,自灭宗后一直失去踪迹,沈栖游问道:“送玉佩之人是谁?”
那弟子想了想:“是个二十四、五左右男子,看着还挺壮实的。”
“他委托了什么?”
“说他有个朋友近日总心神不宁,夜不能寐,通常也就是有什么精怪小妖夺了阳气,驱一驱便好了,”弟子无奈道,“这点小事,本不需要麻烦宗门弟子,何况地点还远。若平常人我就打发走了,偏偏他持着玉佩,我们便只能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还得为他优先安排。”
沈栖游:“师兄,既如此,可不可以将这委托给我?”
弟子一愣,道:“这当然好,我还怕这任务麻烦,没人肯接取呢。”
沈栖游记得这弟子,日日给菖蒲师姐送些自己做成的小器具,殿中人还打趣他坚持不懈:“我的意思是,这任务既然简单,我去处理便是,不用将玉佩之事告知宗主了……”
弟子道:“这怎么行,别的长老也就罢了,这可是兴怀长老的玉佩。”
沈栖游咽了口唾液,干巴巴道:“我、我替师兄在菖蒲师姐面前说些好话……可以吗?”
弟子有些犹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栖游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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