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杨怀渡悄然进入贝源阁包间中,江愿椿已经备好茶水等候已经久。
这次杨怀渡并未来得及换身衣裳,一身玄色劲装,带着未散的淡淡血腥气味闯入。
江愿椿头也不抬,甚至未曾面露惊慌,道:“你来晚了。”
“江姑娘这可怨不得,都得怪陛下!他简直不是人,把我当牛马,不,是007。不过人家是特工007,我是凌晨十二点上下班,连续上七天。”
江愿椿听不懂他的抱怨,将茶杯和点心推给杨怀渡,“辛苦了。”
杨怀渡一脸幸福地将东西捧在手上,“江姑娘相邀与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城东,杨公子你可知情。”
杨怀渡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起来:“知道。”
“那陛下知情吗?”江愿椿直接了当地开口。
“我知,陛下自然知。”
“既知,却并无应对措施,放任自生自灭?”
“自然不会。”杨怀渡答得肯定,随即沉默下去。
“你疑心何人?”
“总督仓场侍郎。”
江愿椿沉吟片刻突然问道:“是否有一子?平行不端,尤好美色?”
“是。”
白天,江愿椿再至城东,此番只带了柳定平与蜜果随行。她已换了装扮,成了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柳定平紧随身侧,将昨日医馆详情一一禀报。所述之事看似周全,细究却处处存疑,只谈营收,不提售出;只道购入,不明品类……
江愿椿听得笑了,是气笑的。偏这人神色坦荡,倒显得她多心。她不恼,只道:“甚好,保持便是。”
她不恼,是因看透了柳定平木讷表象下的机敏。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深得掌柜信任,又在暗中推波助澜,令其方寸大乱。
“老人家腿脚不便,便莫让他们过于劳碌,于旧伤无益。”江愿椿自怀中取出一纸药方,“此方或可缓解令堂腿疾。”
柳定平从未向外人提过母亲旧疾,江愿椿能说得如此详情,他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关怀之下,是无声的警醒。
他们默契地试探着彼此的底线,没有无缘无故的真心。两人各据天平一端,不断以试探与权衡,维持着危险的平衡。
这般合作纵然暗藏凶险与诱惑,江愿椿却不得不承认,她正享受着这份不确定带来的危机感。恰是这份如履薄冰的境地,反令她心下安然。
衣袖忽地一紧,蜜果轻拽她的袖角,示意江愿椿侧头看去。
原是不远处的豆腐摊子起了风波。摊主正是戚望柏。她正被三四个家丁团团围住,零星地争执声,混入闹市中传进人耳中。
面对家丁围堵戚望柏不见慌张,重新将笼布盖在豆腐上,整理好被打翻的屉笼,不慌不忙不像是处于下风的位置。
“你老缠着我有意思吗?”她问。
带队领头的公子哥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为了见小美人一面,赴汤蹈火都甘愿呐。本少爷有权有势,干嘛非得躲着我,吃香喝辣不好吗?”
戚望柏垂眸死死盯着地上狼藉,突然笑了,她柔声道:“公子误会妾身了,不是躲着你。只是在那些地方生计不好,便要换个地方,好让自己活下去不是吗?”
公子哥诧异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命苦,那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去享福?本公子怜你,给妾室名分,你先前为何不肯,让我一顿好找。”
戚望柏说:“您身份尊贵,妾卑贱如尘土,怎敢信公子口中情谊?”
“好,好!好事一桩,小美人与本少爷心意相通,走我们回府洞房!”
戚望柏后退一步躲开公子哥的手,指向被她保护很好,没有碎掉的豆腐块,“妾想卖完它们,好好和过去告别可以吗?”
公子哥一愣随后爽快地同意,好整以暇地抱臂站在一旁,虽说同意却没让围起来的家丁散开。
常见的打压方式,逐步使人丧失独立生活的自信,在高压下告诉一个人只能依赖他生活,没有他什么事情也干不好。
戚望柏不在意将小摊推出一部分,大声叫卖着,“豆腐,热乎豆腐,青盐卤点石磨浆!祖传三辈老味道!”
周围看热闹的很多,无一人上前购买。
强抢民女的情节对平头百姓来说不算稀奇。若真能救下受难的姑娘也罢,最怕遇见那些本就存着攀附心思的,欲拒还迎。贸然插手非但救不得人,反要惹得一身是非。
江愿椿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看什么看?还不快买我家小美人的豆腐,本公子重重有赏!”公子哥说这话时直勾勾盯着戚望柏的胸部。
一老太试探地走到女子面前买了块豆腐,众人见公子哥大方地扔给那老婆子半贯钱,顿时沸腾,挤到豆腐摊前。
戚望柏长相不算美艳,眉骨锋利,鼻梁高挺,如果忽略丰润的嘴,像极了秀气书生;身材也不似花楼姑娘的媚骨天成,反而匀称有力,挽起袖子露出一节肤色健康,覆盖一层薄薄肌肉的有力小臂。
她的笑容灿烂,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个客户,即便这些客户是推着她跌入深渊的刽子手。
周身洋溢着蓬勃生气,举手投足间尽是鲜活朝气,连远远观望都能感受到那份灼人的生命力。
正是这份光芒,引得阴沟里的老鼠蠢蠢欲动。既想靠近汲取温暖,又恨不得掐灭这团火焰,好让她与自己一同堕入黑暗。
戚望柏将最后一块豆腐递出去,笑呵呵地将铜钱收到荷包中。她招手唤公子哥过来,公子哥慢慢走过,享受猎物自投罗网的快感。
戚望柏见人越走越近,收敛起笑意,嘴巴一张一合间,摊子被瞬间掀翻,豆渣与卤水四处飞溅,落在公子哥的鞋靴上晕开来。
“蠢货,回去吃奶去吧!”戚望柏侧身躲开伸来的手,将手中木勺扔了出去,砸在公子哥的脸上,恍惚间似乎有鼻骨碎裂的声音。
两行鼻血汩汩流出,家丁们也顾不上去抓戚望柏,凑在一起手忙脚乱帮公子哥止血,待回过神时,她早已经不见踪影。
“找!给我找!找不到你们的眼睛和手脚都别要了!”公子哥气急败坏地说道。
柳定平颇为可惜道:“这女子是有气节的,不过这男是总督仓场之子陈聚德。欺男霸女,手上有人命,如果找到估计没有好下场。”
江愿椿听出了柳定平话中暗示道:“豆腐看上去不错,清热解暑,让戚姑娘每日给府上送些,记住是让她亲自送,万一出了事她可跑不了。”
“好嘞小姐。”蜜果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只见蜜果一溜烟地混进人群中,顺手把方才讨赏钱的人的钱袋子给摸走揣进自个怀里,回头冲着江愿椿所在方向呲牙一笑。
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得人手痒痒,想去她额头上好好敲一敲,最好能把脑子里的水敲出来。江愿椿嘴角抽搐,感觉又没有那么放心了。
跟随女子逃跑方向,蜜果也随之转入小巷中,看见倒下去的篮子,不自觉地鼓起腮帮子,低低咒骂着是谁没有教养。好心地将篮子扶起,把晾晒的衣物放回去。
人群依然脚步不停,巷口聚集着闲聊的妇人,远处树下孩童在玩耍,无人在意蜜果的动静。
雁过无痕,风过无声,看来蜜果的确在陈伯身边学了不少。
江愿椿几乎是和蜜果与戚望柏前后脚到的军营,路上应是蜜果同她说了江愿椿的打算,所以她不意外地朝她点头问好。
江愿椿同样回礼,但没有往军营深处走,只在外面支了一个小摊子。
应是静婉父亲和江启校提前说过,江愿椿今日义诊的事情,有不少营中孩子带着自己亲人看病,其中也不乏其他听到消息来试试的人。
余贾搀扶着一个小老太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边走。
小老太婆身材矮小而干瘪,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皮肤干皱得像老树皮,紧紧贴在骨架上,仿佛皮肉早已分离,只剩下嶙峋的骨骼支撑着她佝偻的身躯。
她推开余贾的手,自己摸索着过来坐下来,张口便是刻薄尖酸的味道,显得精神头不错。
“你凭啥白给人看病?我可不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要是把我治坏了,可得赔钱!我这把老骨头不值钱,但你也别想赖账!”小老太婆眯起眼睛,仔细看着江愿椿,似要将模样牢牢记住,嘴里不停歇,“就算我死了你也得给我烧纸钱赔给我!”
余贾赶忙道:“奶奶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们一穷二白别人有什么可企图的。”
“谁知道呢!你啊最容易上当受骗了!奶奶是看不清了,又不是瞎了!”小老婆挥舞着拐杖说道。
小老太婆说着冲江愿椿所在的大致方向,怀疑道:“你别使坏,我走过的路比吃过的盐都多,啥人没有见过?你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
“那是自然,老夫医术定让夫人放心。”苍老低沉的生意令小老太婆一愣,她本以为是招摇撞骗的小年轻。
江愿椿没理会小老太婆的怔愣,凑进对方的眼睛,“放轻松夫人,老夫可能会扒下你的眼睛。”说着手便放了上去,小老太婆一动不敢动,由着她的动作。
据他所说突然看不清东西,常有头疼恶心的症状。其实不说江愿椿也看得出来,小老太婆虽然能视物,但是大多靠双手摸索,估摸着只能看个大概;她双眼通红,瞳孔散大,有轻微肿胀。
舌象红瘦少苔,兼见黄燥;脉象上盛下虚,细弦而数,呈阴虚火旺、上盛下虚,是肝火上炎、肝肾不足的虚实夹杂症状。
江愿椿打开针灸包,朝着小老太婆对应的穴位扎去。不一会儿,小老太婆的脸上、四肢都扎上了银针,大多数集中在头部,看上去就像插满冰糖葫芦的桩子。
“哎呦!哎呦!庸医,你果然是庸医,你看看把我扎成什么样子了!”小老太婆叫嚷着,但仍就不敢动。
“是是……”江愿椿敷衍着,手中抓药的动作不停,将它们分类包好,“阿婆记得按时煎药喝了,您这病一天好不了,都因为您嘴上不停,少说两句少操两心,我敢打包票还你健康身体。”
小老太婆哼哼几声,不在言语,约莫两刻后,江愿椿将小老太婆的针全部拔出,“有没有好一点。”
小老太婆迟钝地眨眨眼睛,唰的一下准备跪下,被柳定平眼疾手快地扶起来,“神医!我好多了,多谢神医!”
余贾本来也心存迟疑,奶奶这副表现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跟着跪下磕头道:“多谢江……多谢神医!昨日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神医!您不计前嫌,我、我”
比余贾的话先一步讲完的是小老太婆挥来的拐杖。
“什么你居然对神医不敬?这可是你奶奶的救命恩人。”
无论是小老太婆的脾气还是态度转变都和余贾一模一样,真不愧是祖孙两。江愿椿觉得好笑极了。
“这病不容易根除,需要细细呵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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