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一片嘈杂慌乱,地窖却冷得刺骨。
元雪棠躬着身子,一手撑着潮湿的石壁,半立于盘旋的石阶上。她勉力向上顶着,将一只耳紧紧贴在石门之下。
石墙凝落的夜露顺着她纤白的指尖一路滑下,濡湿了收紧的袖口——是采儿的婢女衣衫。
贴地风裹着水汽,凉丝丝地贴地而来,元雪棠却依旧不敢松懈,她闭眼凝神,又将耳朵向上贴了些。
擂鼓般的马蹄声混着救火的呼喊声隐隐约约撞击着她的耳膜,元雪棠将头偏过些,逐渐发现声音越来越远。
她睁开眼,双手举过头顶,向上猛撑。
无花果林下,石门露出了缝,透出一线冷白的月光来。
四下无人,一手向前探着,她悄声全身而出。
足下的残枝败叶沙沙作响,倒显得侯府火光冲天的另一侧愈发骇人。
瞧着林子愈发稀疏,元雪棠渐渐站直了身。
可骤然间,一阵急促不齐的脚步声于暗林的另一侧簌簌响起!
她急忙躲在树下,透过斑斓林叶,视野那端,是三个拎着空桶擦汗的杂役小厮。
一人喘着气,与另一人勾肩搭背,正要开口,却回头望了望四周,见没了人,才拍了拍他,悄声抱怨:“傻老刘!你脑子睡糊涂了?!先抓人还是先救火,这你都分不清?”
另一人将他推远了些,不耐烦道:“你个拎不清的,骑马出门找元姑娘那能是咱轮得上的事儿?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机会都是自己找的,你说话也忒难听了些!”那人向对方肩上锤了一拳,“元姑娘虽然是个疯子,但只要找到她,就是你我的金墩子啊!”
“你又不会骑马,不怕被侯爷发现?”
“鬼知道侯爷去哪儿了!”
那小厮放下桶,有些犹豫。
一直站在林边的高个子向二人诶了声,一脸不悦:“啧,骑马的早就回来了!你俩再这么磨蹭下去,救火的赏钱也拿不上!”
另一人挥拳,揪起他领子:“嘿你!”
粗粝的拳头正要落下,那小厮猛地怔在原地,紧张起来:“嘘,你听……有人?”
视野尽头,林中簌簌作响。
三人正要向前走去,反方向却又扑腾一响。
“淦!有人在林子里,咱哥仨被包围了!”
三人相视一瞬,一溜烟蹿出了林。
元雪棠掂着几颗生硬的无花果,自林中走出。
月色似雪。
“魏琰……不见了?”她咬着唇,喃喃道。
元雪棠扔下无花果,借着月光,抽出了腰间青蓝色的匕首。
人总说酒后吐真言,若真如魏琰所说一般,那么这匕首自然是他寄托情感的物件,可自从那日大吵一架过后,怎么就轻易地抛给自己了?
元雪棠越来越想不明白。
远处的火势仍未停歇。
元雪棠提起那几人遗落的木桶,整了整衣衫,低着头向火中走去。
只不过在一众婢女打水换班之时,她撇下木桶,匿身于暗门影下,一个闪身,推开了侧门,自此全身而退。
*
翟笙架着一匹棕灰马,匿身于侯府正门不远处。
他半抬着头,橘红色的火光映落在他瞪大的瞳孔,一颗汗珠自他鬓角滑落。身下的马儿嗅到了火焰灼烧的气息,本能地向后退去,却还是被翟笙拽着缰绳保持着平衡。
人和马都在尽力镇静。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贴在三角形阴影的墙下,向他奔来——
“雪棠!”
他不敢大声,向她挥了挥手,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呼吸也一时间错乱了拍,翟笙即刻回过神,甩紧缰绳,向她奔去。
无一灯烛的夜色下,二人终于相遇。
涂着秾丽口脂的玲珑面孔上,不合时宜地乱抹着几道乌灰的烟痕,发丝粘黏与额角,恰似一位逃难的亡国公主。
唯独一双琥珀似的眼眸泛着水光,也映照着眼前的一人一马。
“笙哥哥!”她伸出手,“拉我!”
翟笙向后扯紧了缰绳,马儿骤然抬起,暗声嘶鸣,他蹙着眉心,半俯下身,就在马蹄就要砸向她时,一双劲瘦的书生手揽住了她,肩臂甫一用力,少女顺势越身上马,紧紧贴在了他背后。终于松懈下了精神。
“几天不见,笙哥哥哪里来这么大劲。”
马儿颠簸,翟笙双眼凝神紧紧盯着前路,元雪棠自身后揽着翟笙的腰才不至于落下马去,她回头忘了眼越来越远的侯府,深深吸了口气,如释重负的侧过脸,将额头轻贴在了翟笙背上。
“笙哥哥?”她蹭了蹭鼻尖,像是在闻他肩背的气息,声音极轻,“我想你了。”
“你瘦了很多。”翟笙心底一颤,一时间不知她模棱两可的话究竟是何种的想念,默了默道,“也骗了我很多。”
他看着前路,又想起身后人满脸尘灰向自己跑来的模样,心底一酸:
“放火……不到走投无路,你做不出来的,对吗?”
言语裹着风声传至元雪棠双耳,她咬着唇,双眸沉沉。
她扪心自问,放火一事,一来自然是为了出侯府,二来,若说没有一丝一毫对魏琰的报复心……也是有些心虚的。
“我不怕惹上麻烦。”她又紧了紧揽着他的双臂,眼角轻蹭着他背,“也不怕魏琰。”
翟笙皱起了眉。
这还是第一次,亲耳听见她叫魏琰的全名。
这个素未谋面,却总是要挡住自己前路的人。
“那,那些信……”他还是心有芥蒂,却故作轻松地问出了口,“也是你走投无路作出来的吧……嗐,吓得我呀。”
元雪棠不知是否是想到了那些信,还是想到了那一日魏琰听她当面读信时气怒到了极点却还要强撑时拧紧的眉。
她看着马蹄下的道路飞速地向后退去,一言不发。
半晌,她轻轻开口,声音却越来越沉。
“他想要的太多,他还是个病人……”
“魏琰是个疯子……”
“我也是……”
少女软糯的声音像是说梦话似的渐渐没了动静,纤长的眼睫如蝶翼翕动,一下比一下缓慢。她侧过脸,全然靠在了他背上,全身筋骨放松,入了梦乡。
翟笙听到了所有,他只觉得一口气正梗在心口,刺得自己的一颗心难上难下。
扯紧的缰绳于他手心深深地烙下了蜈蚣般的红痕,可每逢身后一下下热乎乎扑在自己肩背上规律的温热气息,翟笙便觉得有人正用羽毛轻抚自己的胸膛,似是安抚,似是撩拨。
月影高悬,将二人一马的影子拉得极长,如云似水的幽蓝月光恰似轻纱,轻挽于元雪棠削薄的肩背,一如月宫衣带飘然的仙娥。
马蹄振振,将银纱月影牵得极远。
宵禁已始,翟笙躲着巡兵,自城外林间小道擦边而过,这才从西南城角入了主城。
主城区住的都是贵人,更有南大街一路特许灯红酒绿的先例,宵禁也不再严苛,巡兵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能在夜里衣冠整饬出行的,大多是惹不起的主。
路平稳了不少,翟笙隐隐约约察觉到身后一丝动静,侧过头看向元雪棠。
“你抓我腰太紧。”他浅笑道,“缰绳都快拉不住了。”
元雪棠从未睡过一个如此颠簸又如释重负的觉,她揉了揉眼,过于平坦的路面和陌生的街景还是牵住了她的目光。
“笙哥哥……北街的路何时修得这么好了?”
揽着的人只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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