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陈钰在图书馆里伸了个懒腰。
她手边的报刊被泛黄的书压着,好险没被气流掀起。
最后几下键盘刚刚敲完,陈钰喝了口水,点击发送视频。
进度条走向终点。
——
元和元年是特别的,这是天幕出现在世间的第一年。
对郑兰芝而言,这一年更加奇妙。
她先从神迹上听说了自己的小儿子以后会被汹涌的恶意钉上“渣男”、“小人”的耻辱柱,又平静接受了自己会在今年去世的命运。
微之错估了圣人对天幕的看重。在他带着医者气喘吁吁跑到家里时,圣人的使者已经来到了元家。
她接待了这意料之中的来使,宠辱不惊,令来使的称赞更真心实意了些。
当郑兰芝将随着微之和使者上马车去长安时,家中仆人哭着磕头想随她去,只怕这一别就成了天人之隔。
她也只能无奈。
仆人年老体弱,她在路上能得到妥善的安置,他们却未必。所以她只是将元稹带回来的、只能称作布匹的破旧衣服给他们当补丁用,然后嘱咐他们照顾家宅,不要落灰。
“夫人真是仁厚。”马车上的使者叹道。
她答:“都是老人了。我如果不照顾着他们点,他们又要怎么谋生呢?”
到长安后,她见了亲家。对于韦夏卿那满屋的书,她只求在过世前能看完一半。
段荷惊讶地同韦夏卿和元稹聊起了郑兰芝对书籍的痴狂。对此,元稹不无骄傲地抬头:“母亲能用四五年教出三哥和我两个明经及第,她可是个大才女!”
韦夏卿也笑了。作为一个藏书家,他十分看重珍视古籍的人。
而后,郑兰芝在家遇上了来取材的白行简。他说他要把元稹的少年时代记下来,这样就不会有《莺莺传》自寓这样的谣言了。
郑兰芝淡定取出来一沓文稿。
这文稿先被韦丛抢去,她看着文稿笑,引得白行简也想看。可他走过去一点韦丛就退后一点,不给他半点机会。
“嫂子!那是姨母给我的!”
郑兰芝看着他们笑,突然想起来儿子还在旁边,她问:“微之,不去看看?”
“我以前的事有什么好看的?我自己都知道。”
好吧……郑兰芝抿了口茶,掩去窃笑。
“微之,你三岁还要抱着旧衣服才睡得着啊?”
“茂之!我没有!”
于是当天晚上元稹才知道母亲究竟做了什么。第二天他早早起床,跑到白家去了。
守了一辈子礼,临死了促狭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郑兰芝相信儿子的朋友不至于把这种事都写进传记里的。
上次天幕出现后一个月,天上的云又聚拢了。
人们看着天上的云自己发光,依然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小婴儿对着那些发光的云咯咯笑。
虽然得到了名医的尽力救治,韦夏卿还是在元和元年二月撒手人寰。
韦丛和元稹披着丧服,在灵堂朝哭夕哭,郑兰芝也来帮助段荷主持丧仪。
外面的天先暗后亮,他们犹疑着出了灵堂,听到了天幕的声音。
【大家好啊,我是来辟谣的up主除夕,今天我们就来聊聊元稹排挤李贺、排挤张祜、刺杀裴度、勾结宦官的谣言。
对于元稹那些乱七八糟所谓情史的辟谣,大家可以移步up的上个视频哦~】
天幕……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元稹不是天幕钟爱之人吗?为什么他的岳父刚过世,天幕的声音还这么戏谑?
一些人皱起了眉头,开始重新评估天幕。
只是天之常数不因人间之事而转变分毫,天幕依旧在说话,用着它那相当轻浮——至少对于现在元稹的处境而言——的语气。
【我们先来讲讲排挤李贺。
元稹排挤李贺的传言来自于唐朝的《剧谈录》,是一个和元稹与鱼玄机的绯闻一样一戳即破的谣言。
毕竟一个是谣言要求元稹喜欢上自己去世第十三年才出生的鱼玄机,一个是谣言要求李贺三岁考公。】
李贺抬头看天幕,皱起了眉。
天幕的“公”想必是指公家,考公就是后人考科举了。
他虽然自负于自己的才华,可三岁考科举这事……
他并没有参加过朝廷的童子试,就是参加了,3岁的他也不会比得过那些12岁的孩子。
北宋的太平宰相晏殊听闻这三岁进士的奇言,哑然失笑。
他是14岁成为进士的神童,可当时当太子伴读时,身边另有一座大山——4岁的进士蔡伯俙。
要说才华方面,晏殊不认为蔡伯俙就高自己一等。蔡伯俙当年在童子试里被赐同进士出身,除了他在4岁孩子里确实算有才的以外,更是因为他一路过关斩将,靠的是背先帝的御诗!
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4岁的孩子就这么会迎合圣意,真是……
晏殊神色微冷。
真是奴颜卑膝,他不齿也。
【《剧谈录》中说元稹明经及第后想结识“善为歌篇”的李贺,被李贺拒绝后怀恨在心。
之后元稹就在当礼部郎中时提出“因为李贺父亲名字带缙,与进士的进同音,所以李贺不能考进士”这一毁了李贺一生的重要论断。
可这样问题就来了。
根据《剧谈录》,元稹是在贞元九年明经即第后去见声名在外的李贺的,而李贺当年……三岁。
好的,OK,李贺三岁诗名在外,住在河南的家乡吸引了当时在长安的元稹。
而且元稹还把这个三岁小孩看不起考明经的随口一句话记了二十多年,数次被贬忍辱负重终于大仇得报。
……如果这就是《剧谈录》作者自己的心胸,那这个逻辑问题可以当我没说。】
“《剧谈录》的作者竟对贺如此有信心,认为贺三岁就能名动天下。”
李贺牵扯嘴唇,笑容讥诮。
他七岁时援笔作书,为前来造访的韩愈、皇甫湜作《高轩过》一诗,这才声名远播。或许因为扬名才好救家贫,或许是他天生奇才,这事可被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要扬名,可惜他不是为了扬名什么都不顾的人,现在的他对《剧谈录》借他的名字踩元稹名声这事,怒、不、可、遏。
君子立于世,怎么能靠这些蝇营狗苟去争胜呢?
未来因为避讳不得考进士使他迷茫,可现在的他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等事情,而且他也相信大唐皇室,看到这个漏洞必然会补。
他提笔,写诗,身后的小童匆忙捡起他的诗句,塞进锦囊。
他是幸运的,但那些与他相似的不幸之人,难道不值得一首诗吗?
开了科举取士的皇帝们纷纷为科举的规定加了一条“不得以避讳拒绝取士”。
科举从隋朝开始,日渐完善条律众多,可谁知官员竟然会因为一个避讳,白白流失人才。
现在天幕提了李贺,可谁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会有多少个李贺?
【元稹也没当过礼部郎中。
礼部下辖四司:礼部司、膳部司、祠部司和主客司,四司各有郎中。元稹担任过祠部郎中,掌管祭祀和天文,职权中不包括科举。
元稹唯一一次插手科举是在长庆元年,因为科举不公平上表请求重开科举,因此与裴度和一些牛党要员结怨。
而长庆元年,元稹任祠部郎中并要求科举复核时,李贺已经去世5年。
元稹根本没有能力影响李贺的科举。】
唐敬宗李湛猝死后,刘克明伪造圣旨密令绛王李悟入宫继承皇位,之后王守澄兵变拥立江王李昂,直入宫城。刘克明见大势已去,投井自杀。
李昂即位,大赦天下。
李昂即位初,连召元白等被天幕点名的贤臣进京供职,裴度兵变有功,加授门下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太清宫使。
李逢吉陷害元稹谋刺裴度一事东窗事发,又因为武昭冤狱之事再度被掀起,纵有王守澄等人相护,依然被剥夺官勋成为平民。
这种处理并不是很让裴度满意,但这已经是天幕影响和他争取过的结果了。
裴度是陷害一事的受害者,因此被拖下宰相之位,武昭案也是李逢吉当年为阻止裴度进京受重用而炮制。
按大唐律法,诬陷者与被其诬陷者当年的处理方式同罪,他和元稹当年共同被贬,今日李逢吉也该被贬出长安。
而炮制冤狱,是枉法罪,可能被判处流放、徒刑甚至死刑。
李逢吉却因为多年来在朝堂盘根错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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