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历经数日前一场夜雨,城外的桃花谢了大半。正赶上天气不错,有人出城踏青,却是败兴而归。
建平街,一间不打眼的药铺外,临安侯府的暗探紧盯着药铺中的人。片刻后,低声招呼同伴:“此人有疑,我继续盯着她,你回去禀报主子。”随即热闹的街市中,一道人影从小巷中隐没,转瞬没了踪迹。
一个时辰后。临安侯府。
姜泽快步进了世子院,将消息报给谢景:“主子,刘府有动静了。我们的人今日看见刘府的通房丫鬟双儿独自出了府,行色匆忙。她在建平街找了一间药铺,拿出了一样东西,不知说了什么,那药铺掌柜脸色大变,将她赶走了。”
“现在人呢?”
“属下们怕惊动刘府,坏了主子的事,只将那双儿羁押在城内一家酒楼雅间中,等主子过去问过再做处置。”
“做得不错。”谢景放下手中的笔墨,将案上的信纸拿在手中,轻轻吹了吹,交给姜泽,“你安排沛驰将这信通过可靠的人送到四皇子手上。”
“是。”姜泽接过信收好。又听谢景吩咐:“去看看那个通房丫鬟吧。”姜泽闻言正要动,谢景顿了顿,又补一句,“叫上顾辞。”
*
襄来楼不是宁阳城最豪奢的酒楼,却是最热闹的。它坐落在商贸交易最为频繁的建平街,和同在此街的艺馆仙子楼,并称“宁阳双窟”。
这个“窟”,指的是销金窟。正是说明这两处之繁华。
顾辞跟着谢景,刚从马车上下来,一抬头,就看见了高耸的襄来楼。此楼并非金琢玉砌,但建造得十分大气,尤其酒楼共有六层,在周遭大多只有一二层的铺子的衬托下,显出一种鹤立鸡群的气势,极是引人注目。
“跟上。”谢景淡淡的声音传到耳边,顾辞才回神,连忙跟上去。她自然不是第一回来,但身为一个飞贼,她来的时候多半是夜里。彼时华灯璀璨,襄来楼是另一番盛景,与白日大不相同。
进了酒楼,自有谢景的属下引路到了雅间。
雅间里,双儿被堵了嘴,反捆了双手,扔在一个角落。
开门声让双儿下意识抬头,一看到谢景,她又缩了缩身子,低下头去,连呜咽也不敢发出。
“让她说话。”谢景吩咐,丝毫不担心双儿会发出什么动静。
果然,允双儿说话后,她也只敢缩在角落里。原本她还不知道绑走自己的是谁,现在知道了,心虚和害怕交织在一起,她不敢有一丁点反抗。
谢景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东西,问双儿:“这是什么?”
双儿摇头:“我、我不知道,那掌柜的没说,他只说…只说要报官抓我…我不知道啊……”说着眼泪就滑了下来,只知道哭了。
姜泽欲上前查看,顾辞却是快了他一步。她捻起一点那黄色的粉末,闻了闻,又散了一点到茶杯中,轻轻呡了一口。
“顾姑娘!”姜泽见她饮下那不知何物的东西,一时紧张出声,然而下一刻,顾辞已经一口吐了出来。
她皱眉:“这是寒食散。”
寒食散,原本用于治疗伤寒病人。因为散剂性子燥热,对伤寒之症有一定益处,而用此药后,必须食冷食来散热,因此得名寒食。但在大熙,这寒食散早就被律法严令禁止,因为寒食散除了是药,也是毒,且令人成瘾。
谢景对顾辞所说并不惊讶,反而是双儿,忽然停了哭声,愣愣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半晌后,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语气激烈:“不是我!不是我!这什么寒食散不是我的,是、是蓉儿的!”
因为激动和害怕,双儿的声音浑浊而颤抖,谢景厌恶,属下立马拔刀架在了双儿的脖子上。
哪怕一点晃动双儿的脖颈就要被割开,她立马不哭不叫了,只慌乱地瞥一眼脖子上的刀,又呆呆地看向谢景:“大、大人…不是奴婢…不是……”
“那就好好回话。”谢景冷声,“寒食散何时从何处得来。”
双儿僵着身子:“是蓉儿…这寒食散是奴婢从她哪里偷来的。奴婢嫉妒蓉儿,她分明是一个病秧子,可少爷就是偏疼她……有一天晚上,奴婢起夜,忽然发现蓉儿不在房中,可那晚是翠儿陪着公子。奴婢瞧着翠儿已经回来了,心里不满蓉儿趁机又去邀宠,所以想偷偷去看看,但奴婢不敢靠近少爷的屋子,只能等着蓉儿回来。奴婢没戳破蓉儿,奴婢…奴婢就想知道,她是凭什么讨了少爷的欢心。所以每晚奴婢都守着蓉儿的动静……”
姜泽:“刘思清死的那晚,翠儿回去后,蓉儿又去了?”
双儿点头:“是,奴婢亲眼看见的!可是……”双儿微微皱眉,“以前她都是自个儿去自个儿回,可那晚她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东西……”说着,双儿的眼神落到桌上的寒食散上。
垂下眼帘,双儿道:“当晚少爷就出了事,奴婢总觉得蓉儿回来拿着的东西有蹊跷,所以偷了一些过来,想找药铺的人问问是什么…奴婢真的以为这些粉末是蓉儿勾引少爷的手段,奴婢不知道是寒食散啊!”
说到这里,双儿又有些激动,试图求饶,但刀夹在脖子上,她不敢有大的动作。只等谢景又问了蓉儿事发那晚回房的时辰,就命人堵了她的嘴,将她打晕了。
“世子,你觉得双儿说的可信吗?”顾辞问。
谢景:“可信。”
姜泽插话:“可是主子,若刘思清真是那蓉儿所杀,她不会武功,杀人的时候一定会有动静,就算服用寒食散的人精神恍惚,可蓉儿离开的时候,不可能不惊动护卫。”
摇晃着那杯顾辞喝过的茶,谢景的目光落于浑浊的茶水:“刘雍虽溺爱独子,却绝不会让刘思清服用寒食散,这无异于慢性自杀。护卫是刘雍派去的,为了瞒着刘雍服用寒食散,刘思清很可能将护卫支开。”
“这么说,蓉儿是利用了刘思清服用寒食散的习惯?”顾辞说完自己愣了愣,又道,“不,应该说,刘思清服用寒食散,本就是蓉儿引诱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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