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依旧是个晴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欣和公主果然登了临安侯府的大门。
车驾在侯府门口停下,欣和公主落地,看门的人极有眼力,二话不说上前迎人,又急急派人到府中通报公主驾到。
欣和公主慢悠悠行至屏门,并不急着进去,又等了大约一刻钟,许氏才匆匆迎出来。
“见过公主。”许氏身份尊贵,此时还算镇定,见了礼后诚恳道,“臣妇迎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侯夫人客气了。”欣和公主笑盈盈扶了许氏一把,“本就是我来的突然,也没事先打个招呼,还要请侯夫人不要怪我唐突才好。”
“公主哪里的话。”寒暄了几句,许氏就引着欣和公主进了前院,一路过了二门和三门,到正厅坐下。
前院偏厅通常是临安侯谢卓招待同僚官员的场所,而正厅,只接待官阶高于或身份尊于临安侯之人。一般来说,若客人是女眷,侯府通常会将人带到内院招待,但公主身份不一般,帝王龙女,算起来公主是君,侯府是臣,便不能将公主当做一般的女客对待,而是将人带到三进门的前院正厅,以示对皇室的恭敬。
落座,许氏吩咐雀屏去沏茶。
欣和公主道:“今日登府,实在是对昨日之事过意不去,想必侯夫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这是我府上失礼,所以我特来赔罪。”
许氏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公主这是折煞臣妇了,臣妇并未受什么伤,却还劳累了公主亲自来一趟,该臣妇赔罪才是。”
欣和公主温和一笑:“侯夫人请坐吧,到底夫人受了惊吓。”说着,欣和公主朝着身后一招手,立时有一个侍女扮相的女子走出来。公主道,“这是我公主府的一个医女,侯夫人要是不嫌弃,就让她给夫人瞧瞧,也好叫我安心。”
人都带来了,许氏客气了几句,也只能应下,让那医女为自己搭脉。
等医女诊完,告知许氏无事,欣和公主这才松了口气。见公主静静品茶,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许氏想了想,主动提起:“昨日顾辞没能亲自拜见公主,既然公主到了侯府,那怎么也得让她见一见您。”说着,许氏吩咐丫鬟通知谢景,将顾辞带过来。
“顾姑娘病了,该是我去看看她。”
许氏连说当不起,欣和公主也只是嘴上一说,便坐着没动。
不多时,顾辞就推着谢景进了院子,进了厅中。
欣和公主的目光掠过轮椅上唇红齿白的男子,看向他身后的人。
只见这小侍女蒙着面纱,模样看不清,身上穿着侍女的衣裙,除了身量纤瘦些,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大约忽然被叫过来,走得急了,此时她正喘息得厉害。
许氏叫顾辞上前行礼。欣和公主微笑着瞧着,只觉得果然和传言中一样,礼仪不通,上不得什么台面。可今日她来,不是为了考究这侍女的礼数如何,是以她以病中为由,叫人坐下,又问:“怎么顾姑娘还戴着面纱?”
觐见皇室若无端遮面,这是不敬,好在今日这场合,也不是什么庄重的仪宴,许氏只连忙叫顾辞摘下面纱,向欣和公主告罪。
可不等顾辞站起来,谢景已经一把按住了她。
“公主,”谢景面不改色地对上帝女的眼睛,“还请公主恕罪。之前我忙着皇商刘雍之子的命案,阿辞跟着我奔波劳累,本就弱质不支,后来夜间又吹风受凉,现下染了风寒,若不戴着面纱,只怕会将病气过给旁人。”
虽原本就知道这小侍女病了,现在不过明确她是染了风寒,可欣和公主还是忍不住怀疑。昨日的不速之客显然有两批,她排查了府中上下,除非那人已经逃走,否则,剩下的人里,可疑的人就只有这个半道出现的小侍女。
她检查过院中散落的箭矢,上面有血。若真的是临安侯府派这个小侍女来抢夺名册,那小侍女必然受了伤。她之所以来得突然,就是为了打侯府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她是谢景,情急之下没法遮掩,她就绝不会让人证出现在对方面前,给对方试探的机会。
所以,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真的就是那个小侍女吗?
欣和公主不敢肯定。她身边今日带着的两个侍女,正是昨日见过顾辞的那两个,她招了招手,低声问:“谢世子身边的女子可是昨日你们见到的那个?”
“这…她蒙着脸,奴婢实在不敢肯定……”
“公主在说什么。”谢景端着茶盏晃了晃,状似无意地问,“公主可是对侯府的茶不大满意?”
“哪里。”欣和公主笑笑,目光转向外头,“我只是瞧着今日日头不错,我少出来走动,公主府的景致都看腻了,想在侯府四下转转罢了。”
许氏连忙起身,邀请公主在府中闲步游玩。
谢景这时道:“阿辞病中体弱,我就不带着她出去吹风了。”
闻言,欣和公主目光一闪,片刻后才应声:“…嗯,无妨。”
然而她心下怀疑更甚,怎么可能轻易放走这侍女。于是在一道出门的时候,她故意将人绊倒,顺手就扯去了女子面上的面纱。
面纱揭开,公主身后的侍女趁着搀扶,连忙凑近低声禀报:“就是这位姑娘。”
——什么!?
——这侍女是真的顾辞!?
欣和公主强自按下脸上的震惊之色,看向货真价实的顾辞。只见她面色苍白,竟是真的一脸病态。她连忙将面纱归还,又向搀扶顾辞的许氏表示了歉意。
欣和公主反应也是极快,既然是真的顾辞,那她就仍要试探。在顾辞告退之时,欣和公主指了带来的医女跟上,甚至连那两个见过顾辞的侍女,也一并遣了去,说是帮顾姑娘更衣。
谢景竟并未拒绝,任由雀屏带上了这三人。
一路到了世子院西厢房,雀屏在门口停了步子:“两位姑娘可是也要进去帮着更衣?”
“自然是的,不然我二人不好向公主交差。”
雀屏点点头,将两人一并带进了西厢。雀屏帮顾辞换了外裳,实则是一件极简单迅速的事情,两个侍女压根没帮上忙,只是在一旁看着,倒也没看见什么伤口。之后便是医女诊脉,医女借口怕顾辞摔伤了骨节,竟是撩开了衣裙,将顾辞上上下下全检查了一番。
等检查完,医女又恨不得再看上一遍。
——公主说的什么伤来着?
——箭伤?
——可别说箭伤,就连指甲盖大小的乌青都没有嘛!
“咳咳…”顾辞咳了两声,声音越发沙哑,“医女可诊完了?”
“诊、诊完了……”
一番折腾后,公主带着人离开了侯府。
马车上,欣和公主问:“可有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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