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离开,殷婉开口,“侯爷是怎么找过来的。”
她原本以为他不会来,岂料他不光来了,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她。
照夜惊跑上山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那时候夕阳斜射,正好照到眼睛,因此她有印象,而现在也才刚天黑。
也就是,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赶来了。
霍钊脱着护甲,道:
“多亏你换下来的那身骑装,这里洗衣不方便,丫鬟知道你不穿了就只是收了回去,猎犬嗅觉机敏,很快就辨别出了方向。”
“可今日照夜净不走寻常路了。”
霍钊看她一眼,“的确,但我有办法。”
他刻意忽略了找人中间的许多细节,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殷婉听后还想再问,但又因为感觉他似乎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便忍了忍没有吭声。
只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伤处。
她现在正以一个极舒适的姿势坐在床上,半拥着被子,只漏出一只纱布裹着的右脚。
估计瞧着很是滑稽。
但与此同时,她却感觉脚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很多。应当是刚才的草药起作用了。
因为一会儿要换药,现在那处只有一层棉布罩着,可能那伤药不光止血还有镇静的效果,竟让她眼皮发沉。
半眯着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的灯烛好像暗了些,更让她犯困,强撑着眼皮险些要闭上的时候,感觉床侧一重。
她猛打了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片雪白的中衣。
他已经换好衣裳回到床边。
下意识就想给他让出位置,还没动就被他再次按住了脚踝。
“别动,尤其是脚。”
带着水汽的手一下箍住了她的脚腕,她彻底清醒了。
“得换药了。”
他冲她道。
闻言,殷婉用目光搜寻着那瓶药膏,却一转头发现那个瓷瓶就在霍钊的手上。
再看他的动作,显然就是昨日那副要亲自上阵的架势。
她涨红了脸,愣了片刻后道,“侯爷……还是我自己来吧。”
霍钊又挑眉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那么好说话。
“你自己来势必又会扯到脚上的伤,还是别动了。”
他静静看着她,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打开了瓷盖,伸手蘸取液态的药膏,轻轻点在了伤口处。
粗粝的指腹挨上来,和昨日不同,殷婉心里竟突然滑过一种极其别扭的感觉,随之而来的就是身子一僵,却无奈脚腕被他紧紧握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尴尬地蜷缩了下脚趾,别过眼去,只用余光看着。
好在他还是一副极认真的神色,上完药又仔细看了一会儿伤口才慢慢把棉布盖上。
殷婉却早已气息微乱,见他松开手,几乎迫不及待地把伤脚抬到里侧。清了下嗓子,别扭道,“多谢您。”
霍钊走到一边熄了灯,顺势躺下来,极轻地嗯了声。
殷婉以为这是他疲极,准备入眠的信号,却没想到他闭上眼就道,“今日照夜发狂,是被人暗害的。”
“侯爷也这么觉得?”
她说完,转了个身朝向他那边,“照夜像被什么东西诱到了,我见它一直沿着灌木丛走,几乎一路狂奔。只可惜现在还在冬日,叶子尽管碧绿,但我瞧不出来有什么果实。”
“是火棘。”
霍钊格外笃定。
这是一种生长在滦河林场的灌木,眼下还不到成熟期,也不到花期,只有花苞在叶子里边藏着,等开春才会有白色的花朵。
霍钊从前见过这种灌木,是因为它的叶片青绿,果实又赤红,在战场时还可以外敷给伤处消肿,因此他很确定。
“想来是有人摸到了马厩里动了手脚,不过……”
霍钊听到身旁人极轻浅的呼吸声,原本想讲的话便生生止住。
.
第二天,殷婉被抽筋的腿疼醒,滦河这地方要比京中冷得多,加上昨天颠簸了一阵,筋肉都感觉不是自己的。
悄没声地睁开眼,尚且还辨不出时辰,只能先撑起身缓缓揉动那小腿肚。待好一点了,才又仰面躺下去。
就是这一动才察觉出不对来。
坐着尚且感觉不出来,一躺下,就感觉鼻腔里好像隐约有股淡淡的血腥气,不浓,但很明显。
侧过头看旁边,才发现霍钊右肩侧的中衣已经从白变成了淡红色。
“侯爷。”
霍钊原本只是闭着眼睛,他感觉到身边人醒了,这才睁开眼。
“您的胳膊伤了。”
“可能一动伤口裂开了,不是什么大事。”
殷婉本以为他是因为昨天忙乱才没有注意到受伤,现在看来分明是知道的。
不禁立刻坐起来,“可上过药了?”
“……嗯。”
这便是没有。
殷婉又安静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劝人,等了会儿道:“侯爷,这伤不是小事,您得包扎一下。”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先一步出去叫医工,然后趁着空档洗漱。
等换好衣裳出来,就看到那大夫已经来了,正在替霍钊上药。
宽肩阔背的男人背朝着她,右臂的伤痕处正在汩汩冒血。
她想上前仔细看看情况,却一下顿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现在他正袒胸露背的。
肌肉紧实的后背上有几道不深不浅的伤痕,但哪怕背光都能看出来劲瘦的线条,他只用肘臂挎着衣服,腰线处垂着他的中衣。
殷婉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他趁手把垂坠的衣角往上拉的时候,她心虚地背过了身退回浴房。
因为刚刚的一番“窥探”,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细讲起来,这似乎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伤口了。
刚成婚那会儿,他的指腹受伤。
而他昨天为她上药的手指,正是新婚不久他受伤的那只。
——她原本想为他包扎的那只。
可那时,她却分明把他当成了霍钰……
殷婉不知道自己是以哪种心情再次出去的。只是看到早已穿戴好的他,她几乎下意识地就把目光往下偏。
她想了想,返身回内室,从箱笼里拿出腰封,恭恭敬敬走到他身边。
“侯爷,日前给您做的东西。”
霍钊原本还在换衣,动作微停,看向那腰封,“那就替我戴上吧。”
一瞬间,她便弯下腰来。
单薄的中衣勾勒出她的身形,很瘦,想来身量也很轻,霍钊慢慢错开眼睛,心里突然就想起了昨日抱她的那种感觉。
抱抱她,只要伸开双臂圈住她就好了。
就近在咫尺,他的念头催生他去动作,可他的手却迟迟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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