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空这才知道这屋子居然还带了后园,后园的景象……说不好是艳丽更多还是诡异更多,总之不像常人弄出来的地方。
她在一片红艳艳的圆顶菌子前停了步,迟疑道:“这是你种出来的……菌子?”
裴小白道:“嗯。前几回不得要领,便多种了几回,现下菌子的毒性已经稳定下来,多采些去,应当不会出错。”
陆小空疑道:“你怎么知道这菌子毒性如何?你试过?”
“我……”
陆小空没等他回答,径自要去扯出一只菌子,裴小白面色大变,急忙拦道:“别碰!”
陆小空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声惊得手一抖,下意识收回来:“这么厉害,碰一下就能中毒?”
她说着又蹲身想凑近了去嗅,裴小白又是一声哀嚎:“别闻!!”
“……”陆小空顿了顿,慢慢悠悠抬起眼,起了身,“既然不能闻不能碰,你领我来赏花?”
裴小白一噎:“……我只是想让你放心。”
陆小空冷冷盯着裴小白打量了片刻,却忽地笑起来,仿佛先前的举动都只是闹着玩儿:“我放心了。既如此,不若我们先回屋好好睡一觉?明日季小净应当会想办法与我们接头,那时将毒菌子交与她便好。”
她说完也不等裴小白说话,径直回了屋子,将拱在被子里的破月妖狼收了,毫不客气地钻进被窝,背对着门,片刻便没了声响。
裴小白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但也没有多话,只将蜡烛吹熄,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听着身后陆小空的动静,却几乎捕捉不到一点,连呼吸都近乎微弱。
夜一点一点沉下去,裴小白瞪天花板瞪到半夜,估摸着陆小空应当睡熟了,便悄悄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前番灵力消耗太大,又受了伤,白骨化恢复不易,过了半夜也没能彻底恢复形态,每一步都伴随“哒哒”与“咔嚓”的轻响。
裴小白在一寸一寸缓慢挪动和一鼓作气快速走到门口之间犹豫半晌,选择一瘸一拐乱七八糟地拐到门口。
回过头,陆小空仍是背对着门,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将手放上门框,犹豫片刻,还是打开门,钻了出去。
陆小空说得对,最新长出来的这一批菌子他还没有试验过毒性,不能贸然拿出去用。
这一回她能同意这个荒唐的法子已是不易,自己万万不能拖她后腿。不如将菌子的效用再加强一轮好了……
思及此,裴小白在后园停下来,扯出最新一批长出、也是毒性最强的一只菌子,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说来奇怪,往日将毒菌子吞了等死,并不会有半点感觉,今日这毒菌子入口,却像是一团火从喉咙一路烧下去,由内到外,每一寸血肉都像被烈火灼烧。
看来毒性确实很强,没准他会自身难保。
他在菌子地里找了个偏僻隐蔽的去处,安详地躺倒在地,又凑了些树叶,盖在自己白骨化的脸与躯体上。
万事俱备,只需要等现在这具身体的血肉腐烂就……
“你在做什么?”
还没等他死过去,一只有力的手就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迫使他又活过来:“你服毒了?”
裴小白勉力睁开眼,眼前只有一片血红,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陆小空?”
“完了,脑子已经不行了。”陆小空把他靠在墙边,摆正了,抬袖开始乱七八糟地擦他的脸,“七窍流血,照这个速度,不多时你全身都该成血水了……”
裴小白听她如此说,像是突然回光返照,抬手遮住自己的脸:“你别碰我……脏……”
“脏?”陆小空果真停了手,“既然觉得脏,为何要选这样一个死法?”
“我不会死的。”裴小白道,“这一回血肉腐烂,融入土地,只要骨骼还在,就可以再次长出血肉……”
“所以你就是这样养出毒菌的?自己服毒,血肉腐烂入土,滋养毒菌?”陆小空神色倏然冷下去,“怪不得后园血腥气那样重,怪不得不让我碰,也不让我闻那些菌子。”
“我不想说。”裴小白尽力遮住自己的脸,“明日会有新的毒菌长出来,我也不会死……你快去睡吧,在你醒来之前,我会以一身新血肉回去。”
“以身养毒,谁教与你的?我不需要你如此帮我,我不想欠你人情。”
“……谁教我的?你教与我的。”
单薄的衣袖已经遮不住裴小白的脸了,因为汩汩鲜血从他眼中涌了出来:“你用自己的魂魄与灵力给养破月妖狼,和以身养毒有什么区别?”
“……”陆小空微微一怔,随即神色更冷,“这是我自己选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裴小白颤声道:“这也是我自己选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唯独可以中毒不死,你从来不会需要我,这是我唯一能助你的一回……如果需要以身养毒,就由我来替你吧。”
陆小空冷笑道:“帮我,却要因我而死吗?”
“我……”
陆小空再度抬起手,将裴小白遮住脸的衣袖扯下来,望着那双因白骨化而空荡荡的眼,一字一句道:
“你应当相信我,我的人绝不会因我而死。就算你可以‘复生’,我也不会让你死在我眼前。”
说着掌中凝聚灵力,尽数打入裴小白胸口——
她不会疗愈,往日里中了毒,只能用灵力与毒素抗衡,延缓或是阻止毒素扩散,继而将毒素逼出体内。
但这次好像有哪里不对。
自己用得好好的法子,似乎都不适用于裴小白,无论是之前的药草,还是现在……
不知是他太过虚弱,还是她没控制好力度,原本颤颤巍巍吊着一口气的裴小白,在这一击之下,头一歪,彻底死了过去。
裴小白的血肉也瞬时化成血水,尽数流入滋养毒菌的土地,只剩一副惨白骨架,逸散着淡淡金光。
陆小空有些无措地僵在原地。
早知方才就不说那些话了……刚说了“不会让你死在我眼前”,下一刻就亲手给人打死了,这算什么?
好在骨架还是没散,应当还是能如他所说,再长出新的血肉。
陆小空原想把骨架搬回屋内,但又怕下手太重给人弄散了,便只将他扶正,自己也在一旁盘腿坐下。
既是自己不小心给人打死了,那怎么说也该等人家活过来才是。
陆小空闭上眼,在心里默背法诀,渐渐忘了时间流逝。
骷髅用了些许时间才确认自己究竟是正死着还是又活了,毕竟他与寻常骷髅不大一样,没有血肉,却有五感。
裴小白深深吸了几口气,又缓缓吐出,确认自己活过来了,便化了个人形。
不得不说,与其等着伤口愈合,还真不如让皮肉腐烂入土,重新长出一副血肉来得省事。
他侧过头,看见陆小空微斜着靠在墙边,像是已经睡过去了。
裴小白犹豫片刻,确认陆小空没反应,便起了身,凑过去,又盯着她紧闭的双眼看了一阵。
……应当是睡了吧?
他又犹豫了好一阵,但夜间阴风阵阵,似乎实在有些冷……真的有些冷。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倾身上前,扶过陆小空肩背,另一手往她膝弯抄去,就要将她打横抱起来。
脖颈却率先传来一丝冷意:“你又在做什么?”
裴小白被冻在原地,陆小空也诡异地没有动弹,像是有些好奇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又或者有些享受观赏他的窘态。
裴小白觉得自己浑身筋骨好像都不利索了,他咯吱咯吱像个木偶人似的缩了回去,道:“夜间有、有些冷,我看你睡得熟……”
“噢,是有些冷。”陆小空抬头看看天,又收回目光,歪头看着他,“怎么,夜晚风太大,吹得你肋骨发凉,终于肯醒过来了?”
“……”
陆小空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忽然转了话锋:“你怕我吗?”
裴小白诧道:“……怕?自然不……”
他忽地哽住,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他虽并不会怕陆小空这个人,但并不是不会害怕与她有关的许多事。
比如,他会害怕她说“我不想欠你人情”“你没用了”“我不需要你”。
比如,他害怕自己在陆小空眼中毫无价值。
比如,作为一个在世上并没有什么牵绊的人,他一边甘愿,又一边害怕自己会永远一厢情愿。
但陆小空却没有想这般弯弯绕绕:“抱歉啊,我不习惯与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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