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雁霎时惊住。顷刻间,她被宽阔坚实的胸膛包裹,他衣上淡香从四面八方侵入,教她脑海瞬间空白,甚至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天地之间刹那寂静,晚霞秋池,徐徐风来,周围只剩两人交错回响的心跳。
顾雁只觉唇瓣发干,低唤:“殿下?”
她欲挣开。卫柏却突然埋首在她肩旁,沉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容娘,别怕我。”
他说得这般恳切,似是怕她以后再不与他交心。到时,他便只能站回漫长孤独里,如往日那般,只能对春花秋实诉说。
顾雁忽然心底一软。
他把心绪藏得很深。世人只觉颖王写了树上孤零零的柿子,真是平实亲切。只有她看出来,那是他自己。
卫贼身边除了严义和陶羽,确实再没什么交心之人。他俩忠心耿耿,陶羽擅谋,严义习武,但下属不会与主公谈心。
以前还觉得,像卫贼这种高高在上之人,根本不需要被理解。此刻才发现,她半真半假的理解,他竟这般珍视。
难道是文人通病?
怪不得,他近来待她的态度奇怪了很多……
她一时百感交集。
也能理解,毕竟她也曾希望自己的戏文,有人读懂。
这时,卫柏抚住她后颈,他的鼻唇擦过她额发,似在贪嗅她的气味。她的腰也被他缓缓收紧。她整个人,都彻底陷入他怀里。顾雁猛然心惊,回过神来。
卫贼该不会想要她委身侍奉吧……
顾雁霎时心跳如鼓。又不是懵懂少女,如何分辨不出卫贼的亲昵之举,到底代表什么。
卫柏的唇瓣渐渐往下,温热鼻息划过她耳尖,拂过她肌肤。所到之处,皆让她不住颤栗。
若他不是卫贼……顾雁的脸瞬间滚烫,她轻咬唇瓣……
不!他是卫贼,就不可能!别再胡思乱想了!她今生今世都与卫贼绝无可能!
卫柏的气息已来到她唇角。
刹那间,顾雁用力推开他,后退两步。她慌张四顾一圈,见其他侍从都远远站在西园门外,背对着他们。宿卫更是不见踪影。
她突然反应这么大,卫柏愣住。只见她提裙跪地,垂首说道:“奴婢识了几个字,不知轻重,一时仰慕殿下文才。但对殿下只有敬畏,绝无他想。能为殿下侍墨,奴婢已心满意足。”
随着她字字坚定的话语,他眼中柔软凝结成冰,浑身热意被风吹凉,隐约漏出的一丝彷徨,亦是烟消云散。半晌,他冷笑:“心满意足?你不是还想去典录司,编撰陶灵遗作么?”
顾雁抿了抿唇,小声道:“那是另外的愿望。”
卫柏手指骤然一蜷。他冷冷盯着她。
他的沉默,仿佛让周围坠入深冬。顾雁僵着身子,地上青石冰凉,她背后却淌出冷汗。这回怕是得罪了卫贼。他总是心情翻覆,不知要怎样处置她。若赶她出去,就功亏一篑了。
罢了,就算被赶出去,也不能与卫贼亲昵!
然而卫柏只盯了她许久,突然转身大步离去。
顾雁松了口气,瘫坐在地。片刻后,两名侍从经过她身边。其中一名曾为她送灯笼的老侍从,摇头叹息:“容娘子这是在做什么……殿下好不容易……唉。”
她勉强一笑。
很快,池塘附近只剩她一人。顾雁懒得再跪,撑着腰站起身来,走回寝舍。
一路走着,红霞隐去,暮色渐沉。她的心情也仿佛与霞光一道,渐渐低沉下去。明明推开他应该义无反顾,可为何心头却像丢了块什么,开始怅然失神呢……
接下来两日,卫柏再没来过西园,自然也没允她去典录司。
不过也没禁止她去。
也罢,至少她日后再找机会去典录司,也不会被怀疑了。
顾雁继续过着洒扫书阁、回房写文的生活。只是写着写着,她总不自觉停笔,看着满纸文字怔怔出神。这次她写了方士与狐姬重逢的故事,眼看已写好一篇,却一直没机会拿给他看。
毕竟,他连西园都不来了。
——
又一日,刚入夜。颖王车驾回府。
卫柏下车一路进府,听当值侍从汇报府中事务。直到听完,他忍不住问:“再没了?”
侍从摇头:“再无其他。”
一连两日,容娘都没来范华殿等他了。
颖王面无表情地走着。严义跟在旁边,越瞧越不对劲。明明今日朝堂上,已无人再反对殿下了。但殿下心情怎么却越来越差?甚至在听朝臣说话时,都会偶尔走神。
他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免担忧,只好梗着脖子上前低问:“敢问主公,近日在为何事忧心?”
卫柏恹恹瞥了一眼军士:“无事。”
但主公怎么看都肯定有事啊!严义疑惑看向身旁提灯的老侍从。鹤发老者轻轻摇头,也不言语。严义抱拳提声:“主公可在担心明日出行?请主公放心!末将就算不要命,也定会护主公周全!”
卫柏无奈道:“有你在,孤不担心。”
严义嘿嘿一笑,但见主公仍提不起神,他面上笑容瞬间凝固。不过,主公确实不像在担心政事,倒像自己年少时想念邻家女娃,茶饭不思的样子。
他恍然明白了!主公早该娶夫人了,却一直耽误到现在。两人一起长大,出生入死,他老严都儿女双全了!论政务他不如陶狐狸,但论讨夫人欢心,他可经验丰富得多。
严义咳了一声,道:“主公可是在惦念哪家娘子?”
卫柏猛然睁大眼,又忿忿斜睨过来。
果然是!
严义真想夸自己聪明。他挺起胸膛拍了拍:“主公可是猜不透女儿家心思?属下当年亦如此,这方面属下经验甚多,可为主公参详一二!”
卫柏依然沉默。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忿然道:“明明是她说想来孤身边。孤只是……只是放任了她,她却跑得飞快,竟几日不来见我。”
严义挠头沉思。很快,他眼中一亮:“她定是害羞!以主公品貌身份,哪家娘子不想来见?”
卫柏恼意更甚:“但她总说对我没有非分之想。”
“嗐,小娘子都害羞,哪会当面说对郎君有意。主公只需继续坚定态度,教她宽心!”
卫柏眸露狐疑,沉默下来。忽然,他咬牙道:“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流民女,何至于让孤如此上心!”
严义一懵:“啊?主公身边的流民女,不就是容娘?”
然而颖王再没说话,只加快脚步走远了。
严义疑惑转头,看向旁边老侍从。老者满脸嫌弃,一副“就你话多”的神情。
——
第二日,天色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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