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如刃,于暗夜苍山间嘶吼,唯他们陷入长久的死寂。
严承训有一双惯会洞察人心的眼睛,内心翻起骇浪,眸色仍撑着平静,片刻后,喉间滚出一声投降般的叹息,迈过一步之距,替她拉了拉将要滑落的披肩。
书懿不着痕迹躲开。
“你说过由我喊停,怎么,想反悔?”
真不愧是拿了最佳男主的。
都这会儿了,还能装深情装不懂。
严承训抬起的手落了空。
指节似发绣的部件,屈起时缓而僵硬。
最终,握成拳收进口袋,看着她说:“你的理由太潦草,构不成讨厌我。”
顿了下,更像安抚:“跟我说真话吧,书懿。”
是啊。
短短几天,若没发生什么,态度怎会转变。
“讨厌需要理由吗?”
书懿漠然转身往里走。
连余光都没施舍,更没回头。
一路跟着侍应生,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踏进宴会厅。
挑高的梁顶悬着一盏盏水晶宫灯,往来间,衣香鬓影,有不少荧幕熟面孔,或三两结伴聊得不亦乐乎,或推杯换盏,同各路制片攀谈,自荐合作。
书懿进来时,夺走一部分目光。
场内安静了一刹,又渐渐冒起私语。
她微笑以对,环顾一圈,看见江野等人在西侧延展出去的廊台。庭院花草葳蕤,一池游鱼往来翕忽,竹节里淌出的清水,落在池面晕开一圈圈涟漪。
待走近,发现沈决明也在。
端坐在蒲团,不知聊何事聊得笑声连连。
“书懿来了啊。”
沈决明放下琉璃酒盏,笑貌未收打趣道,“我还以为是我老头子面薄,请不动大明星呢。”
“哪能啊。”书懿提起一侧裙摆,端坐在江野旁的空位,赔笑道,“沈导的局,没时间也得挤时间啊。”
“既然是我来迟了,那我就先罚一杯咯。”说着,书懿伸手去碰斟满葡萄酒的琉璃杯,忽然,坐对面的余制片嚷一声,“这位才是真正请不动的大佛呢。”
碰酒杯的手一滞。
一阵幽风拂过,熟悉的气息席卷她的鼻腔,再回神时,身侧的空位落座一人。相隔不过两三厘米,不等她侧头,视野里多了一只白玉似的手,拿起另一杯酒,尽数入喉。
在座的其他人愕然。
数秒后,还是那位余制片,不可思议道:“罕见啊。上回庆功宴找你小子碰杯,你可是一口都没喝啊。”
坐他右边的女艺人心直口快:“那只能说明余哥您的面子不及沈导呗。”
话落,众人哄笑。
但在这时,处在话题中心的男人悠悠放下杯盏,“我比书小姐来得更迟,也该罚。”
“喔~”余制片拖着揶揄的调调,目光在书懿与严承训间徘徊,“那看来,书小姐的面子比沈导还大呢。”
此话一出,如热油浇入火堆,耳边声响越发嘈杂。
书懿倒没什么娇羞的表情。
轻转杯口,在靠近嘴边的一刹换了个方向,推至严承训面前,“哎呀,我才想起今儿身体不太舒服。严老师既然这么能喝,不如帮帮我?”
右眉轻轻一挑。
眼波之下没藏好意。
这么喜欢喝,那就都喝了。
打情骂俏似的场面,余制片等人瞧得起劲,唯严承训知晓她这脾气闹得不轻。
他垂眼看杯中酒,毫不犹豫接过。
正要一饮而尽,余制片身侧的女艺人又开口了,这回多了点担忧,“书前辈,承训哥不太能喝酒,你身体不舒服喝不了,我帮你?”
可等她说完,严承训早喝尽这杯。
书懿却被她的话勾起兴致,单手撑着腮,笑睇她:“哇——顾小姐跟严老师的关系也很好嘛,知道他喝不了酒,这么担心呢。”
哥都叫上了。
当真是好妹妹呢。
书懿恨不得踹身边人两脚。
顾宜聆没察觉这两人的暗潮汹涌,闻言脸一热,“我跟承训哥拍过戏的,他在剧组里也很照顾我……我们。”
“这样啊。”书懿故作恍悟,随后又托着下巴,看向耳廓微红的严承训,“那咱们严老师真是个好人。”
末尾两字咬得重。
阴阳怪气的味都溢出来了。
严承训稍微偏头对上她的眼,小幅度摇摇头,书懿却暗戳戳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跟沈决明提议:“诶,我听说沈导新电影里有个温柔多情的男角,不知道定了没?”
“严老师演技不凡,又这么会照顾人,肯定能把这类家里养着好妹妹,外边谈着好姐姐的风流公子演得深入人心。”
句句夹枪带棒。
在座的都是人精,哪怕再迟钝,也该嗅到这俩人关系非比寻常,像极前任见面,撕得不可开交。
——虽然是某人单方面。
沈决明瞧一向游刃有余的严承训被压制得无法回嘴,极力摁下翘起的嘴角,故意点头附和:“嗯,书懿这提议不错,回头我考虑考虑。”
而话题带到这,没怎么开口的靳淮铮都忍不住添把火,“阿训,书小姐这么极力推荐你,不感谢下么?”
严承训:“……?”
真是好兄弟呢。
必要时两肋插“刀”。
“呵呵,不用。”书懿冷眼乜他,“毕竟也难找适配度这么高的‘好’演员了。”
不给你演,还挺可惜。
当然,书懿气归气,没忘此行真正目的,就着电影的话题,主动跟沈决明聊自己的见解,余制片等人偶尔插两句,不知不觉聊到晚宴结束。
这过程中,她再没搭理某人一眼。
宴厅内人越来越少。
江野接了个电话后先行离开,走前给杨立方打了个电话,书懿索性坐在原位等。
幽幽庭院,周遭静下来,能听潺潺流水音。矮桌上还剩半壶清酒,眼下没人,书懿给自个倒一杯,吹着风,小酌几口。
不过多时,身后有脚步声。
黑影漫过她肩,她头也没回,冷声回绝:“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严承训脚步未停,最后,屈膝坐在她对面。
微量酒精在肺腑里烧灼,他热得脱下风衣搭在臂弯,仅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衫。
风猎猎地吹。
衣摆时而鼓起,时而贴紧他腰身。
“书懿。”大概真的不胜酒力,他耳廓泛红,声音也有点哑,“顾宜聆的父亲跟我家相熟,只是在片场帮她对过几场戏。”
谈不上多亲近。
书懿付之一哂,“严老师何必跟我解释这些。我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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