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意心里似乎被一层雾笼罩住一般沉闷。
对于幽落神树帮不了她一事，确实让她很是失落，但她知道让她真正悲伤的并不只是眼睛无法复明、魂魄无法修复。
而是树灵刚才的话——随着道走。
以前在落鹫山，她以为修炼就是一切，只要静心修炼，像院里说的那样惩恶扬善，降妖捉鬼，日子这样过去就好。
可是后来她去了祝郦国，在那里她仿佛成了所有人的累赘，只因为她不懂宫里的弯弯绕绕，因她眼盲，因她会法术，这些似乎都是人人避之不及的。
皇宫里的人只需要一位安静待嫁的公主罢了，可这又是她万万不想选的。
本以为此次来苍山，会有什么奇遇，没想到却还是一场空。
小时候听师父提起“道”这个字时，她不懂，只觉得这是个很模糊的字眼。
如今，她还是不懂。
蓦地，昭意觉得有些疲惫。
山河浩大，天地广阔，她却不知道自己路要怎么走才算正确。
到底是应隐姓埋名，去红尘中做一名逍遥快活的除妖道士，还是披上轻纱华袍，遵循血亲的要求去做好一位公主该做的？
“昭意，你脸色很不好。”
楚行昀的声音在身边轻轻响起。
昭意低头，苦笑着叹了口气，“只是有些累了。”
楚行昀捉住她衣袖，认真道：“定还有别的法子，等出了苍山，我们再去寻。”
昭意摇了摇头，她看向那棵巨大的古树，“出了苍山，我们先回祝郦吧。”
楚行昀一愣，张了张口，艰难道：“为何？”
昭意故作轻松地一笑，“你不想查朱宅和尹家的事情了？”
楚行昀沉默一会儿，“可以先放一放......”
“不可。”
昭意坚定道：“此次来苍山，就已经如此危险，若之后再出什么意外，你娘的仇要找谁报？”
楚行昀抿了抿唇，又听昭意说：“而且我也想停下来再想想。”
昭意暗暗握紧拳。
她知道如果心里没有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找不到所谓的道。
楚行昀见她如此决然，只好同意。
昭意看向那棵巨大的古树，那棵树的样子清晰地印在她眼睛里。
当初师父说的是下山后会有她的机缘，在知道苍山之后，她就以为机缘在苍山，如此看来，那机缘还是在祝郦吗？
昭意叹了口气。
这也是她想要回去的原因之一。
不知怎得，昭意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位神秘的男子的模样，他曾看着苍山的方向，跟她说苍山什么也没有。
难道那个人早就知道她此行毫无收获吗？
“树灵大人。”
昭意走近古树。
灵蕴倒着落下来，一双绿眸仿佛宝石般纯粹。
昭意缓缓道：“我天生魂魄残缺，不能视物，只能依靠炽阳心法，以气息辨人。可我曾遇过一个人，不用炽阳心法就能看清他的模样，来到苍山后，竟发现同样也能看清幽落神树的模样。树灵大人可知这是为何？”
灵蕴双手枕在脑后，听她说话，闭着眼睛随意道：“这是当然的啦，他们以前就是一体的嘛......”
说没说完，头顶上似乎传来轻咳声，灵蕴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昭意蹙眉，“一体？”
难道说，那个男子就是幽落神树吗？可为什么幽落神树会在她的体内呢？
这样一来，那个男子就跟落鹫山没有任何关系，他又是什么时候融入她身体里的？
昭意还欲问，就听灵蕴摆摆手，慌忙道：“其实刚刚是我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嘛哈哈哈哈......”
他慌乱地扫视着周围，蓦地对上楚行昀沉沉的目光，心里一咯噔，连忙干笑，“幽落虽然在魂魄这事上帮不了你，但我们神树那个传说是真的呀。两位来都来了，不如许个愿？”
灵蕴往后一飘，转身抬头看着幽落神树。
“虽然已经过去了百年，但当年那位仙君留下的法力仍在。”
灵蕴眼神在昭意和楚行昀只见来回移动，眼神暧昧。
昭意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轻咳一声，“我，并无心上人。”
灵蕴瞪大了眼，偷偷瞄着楚行昀。
楚行昀面不改色，眼神平静，只是对上灵蕴目光时，眼神一凛。
灵蕴一拍脑袋，“哎呀，怪我，瞧我这眼神，我还以为二位是......”
话音未落，楚行昀的眼神似乎更冷了些。
灵蕴干笑了两声，心里嘀咕着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总之多说多错，灵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最后有意无意地补了一句，“就算是心里偷偷许愿也是可以的哦。”
说罢，他不敢再说别的，转身就要飘回树上，却又听昭意问了一句。
“树灵大人，听闻当年那位仙人为了聚回其妻子魂魄种下幽落神树，能否告知，他后来可成功了？”
灵蕴背对着两人，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各种复杂，半晌才转过头来，澄澈的绿眸里倒映着两人的模样。
灵蕴轻轻笑了笑，“或许成功了吧。”
他这话说的似是而非。
有风吹过耳畔，轻轻摇动着树藤，带着幽落花飘了下来。
蓝紫色的花转悠着从眼前飘过，轻盈灵巧。
楚行昀抬头看着幽落神树，一时间有些恍惚。
昭意也正抬头，伸出手来接住一朵幽落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行昀只不过是偷偷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动。
接着一阵强风从幽落神树后吹来，携着花瓣在其中，围着昭意与楚行昀两人转悠了起来。
昭意能感觉到，神树散发出强烈的气息，覆盖住了神树周边区域。
“这是怎么了？”
昭意惊愕，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花瓣，而花瓣却灵巧地从她指尖流走。
灵蕴静静地立在树藤旁看着。
片刻之后，那阵怪风带着花瓣一同飘向了远方，周围的气息也一同平静下来。
灵蕴轻声道：“唉，许愿失败了。”
楚行昀猛地一惊，抬头看着灵蕴，又立刻转头看向昭意，却见她神色如常。
“放心，她听不到的。”
楚行昀的视线落回灵蕴身上，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不用开口，自己就能听到他说话。
“神树只能保证初次前来许愿的人成功。”
灵蕴眯了眯眼，歪头一笑，“或许是你们二人中有人之前便来许过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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