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对枫山都不陌生。
秋季时，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会到枫山赏红叶。
枫山很高，山半腰建了个亭子，平日里出来登山走不动路的人都会在这里歇脚，楼顶有座小楼，站在楼上就能俯视整个京城面貌。
谁也没想到，往日里只有登山赏景时才会踏足的枫山，此刻竟然成为了他们最后的避难之地。
平日里空旷的楼亭此刻挤满了人。
有几个穿着华服的人小声抱怨着，“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么？我看洪水也没淹过来呢。”
“我鞋子都湿了，若是知道会这样，哼，我宁愿被洪水淹死，也不愿臭烘烘地挤在这里！”
一人掩了掩鼻子，颇为嫌弃地看着旁边衣衫褴褛的人。
这些目无神色，一脸麻木的，是亲眼目睹过洪水是怎样在一瞬间吞没自己家园的难民，那些刺耳的话入了耳，他们也只是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个个垂着头，缩在路边。
“让开！让开！”
前方传来喊声，众人扭头一看，哟，不得了了，平日里住在深宫里见不到的妃子皇子公主通通来了。
娇生惯养的娇子们自然是爬不动这枫山的，要么是一顶小轿抬上来的，要么是大内侍卫背着上来的。
百姓们纷纷跪到两侧，等着这些个皇亲国戚过去后，才又聚在一起。
看到就连皇帝妃子也要跟他们这些人挤在一起，刚才还埋怨的人心里稍微有些平衡了。
等娄齐洲到枫山时，京城中人几本已经撤到枫山上了，但依然还有部分人在往枫山赶。
“你说玄武街怎么了？”
侍卫道：“玄武街的老管事说宁愿死也不会离开太后赐的地，也不准住在里面的人离开，就用马车将玄武街堵上了，一街道的人只能弃了马和车，徒步往这里来。”
娄齐洲眉头一沉，“这个老顽固。”
他看向远方，玄武街离枫山很远，若是没有马和车，得走上好一会儿才能到山脚，更不用说还要爬到山上了。
玄武街那个老管事他是认识的，这人跟太后有些渊源，年轻也是在朝中当着大官的，后来犯了事，本是要流放出去的，但架不住太后往国君那里走动，最终还是将他留在了京城，给了个管事当着。
“困在玄武街中的人有多少？”
“约莫百人。”
如今官员大多都在山上，如今这里能吩咐得动这群皇卫的人只有他。
娄齐洲一思索，立即吩咐人准备车马，“随我一同前去......”
“殿下！”
应许满脸大汗地从他背后冒出来，他对娄齐洲摇了摇头，“不可，如今国君病重，这等危急时刻你不能亲自犯险。”
他接过娄齐洲手里的令牌，“我带人去就好。”
娄齐洲一愣，应许是他从小到大的同伴，看着他去犯险，娄齐洲自然是担心的，但正如应许所说，现在他不能出事。
娄齐洲使劲拍了拍应许肩膀，“我们等你回来。”
应许一点头，立即翻身上马，点了人，拉着车马就往玄武街驶去。
娄齐洲徒步登山，因这几月经常在外奔波，外面的百姓多少也是认识他的，远远地见到他，百姓就感激地下跪避让。
听着那一句句感激的话，娄齐洲抿了抿唇，沉默地走过人群。
待他到山顶时，皇室子弟已经被安顿在楼中了。
护送皇室上来的人是江行舟，他正和一名侍卫说着什么，见到娄齐洲来了，人一愣，向侍卫点了点头，就朝娄齐洲走来。
娄齐洲看见他，问道：“都安排好了？”
江行舟抿了抿唇，“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后，便在娄齐洲跟前跪下了。
“属下辜负殿下所托。”
娄齐洲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的胳膊，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他抬眼，看向后面的小楼。
这楼不大，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挤着坐的各皇室子弟，目光扫过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娄齐洲心里一沉。
果然就听江行舟道：“属下找遍了后宫，都没找到四公主......时间紧迫，属下只好先送陛下和各位妃子上山。”
娄齐洲拉着江行舟的手僵在了空中。
接着他猛地一转身就要下山去，却被江行舟一把抓住了胳膊。
“殿下，不可！此时下去太危险了！”
江行舟触碰到娄齐洲时，才发现他身体僵硬，直愣愣地看着远处。
江行舟顺着娄齐洲的视线看过去，远处高高建起的堤坝破开了一个口子，白茫茫的洪水如同妖兽一样呲着獠牙涌来，将口子越撕越大，势要将整个京城吞没。
决堤了。
*
“驾——”
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马卯足了劲拼了命地往前冲。
水已经漫过脚踝。
大路上，一队车飞快地朝枫山跑去。
车上挤满了人，他们是从玄武街出来的，街被管事堵上了，他们只好一路跑来，因为太过惊慌，一路上摔了几次，鞋也跑丢了。
好在后来在路上遇到了官兵的车队。
在他们知道这是太子殿下专门派人来接他们的车队时，一街道的男女老少皆感激涕零。
只是才坐上马车走了不久，就听到后头一声巨响，回头一看，竟是那洪冲过来了！
“不要惊慌——”
应许骑着马在风雨中领路，他回头看了一眼来势汹汹的洪水，咬着牙喊道：“继续向前，不要回头！”
赶车的侍卫心中也有些害怕，但堂堂少府的独子都还在这，他们也断然没有弃了百姓就跑的道理。
于是一车的人听从应许的，只驾着车往前跑，别的什么也不管。
其实应许心里也没底。
若是就照着现在积水上涨的速度，他们应该能赶到枫山脚下。
前提是堤坝能撑到那个时候。
“轰隆”一声，应许惊愕地回头，只见堤坝被冲出一大个口子，洪水从口子喷涌而出。
不仅那一处，别的地方也被撕出了几个口子。
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
应许脸色一白，立即反应过来，冲着身后的人喊道：“加速向前！”
然而只是短短一会儿功夫，那洪水就紧逼车队之后，伸出鬼魅般的手就要将最后一辆马车上的人死死抓住。
“娘——”
坐在马车上的男孩往后看了一眼，惊恐地瞪大了眼，正巧车轮碾过石头，马车一歪，男孩被甩了出去。
“平儿！”
妇人伸手去抓，却没抓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落入水中。
那男孩来不及再出声，就立即就被吞噬。
“平儿——”
妇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欲跳下马车，却被身边的人狠狠按住。
“顾娘子，来不及了！”
坐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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