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珑音感觉到明显的晕眩感,快速失血让她体力不支,连声音都透着虚弱无力:“再这样下去,你我都会被雪活埋。”
夏侯觞总算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盯着卫珑音虚弱的模样,将嘴角残留的血迹舔舐干净,终于松开桎梏她脖子的大手,以手撑地,异常艰难的从她身上翻下来。
死亡的危机暂时解除,卫珑音踉跄着爬起来,她知道自己赌对了,人饿狠了,但凡能救命的东西都会来者不拒。
实在是夏侯觞给她留下的阴影太过深刻,卫珑音一得自由就想转身逃跑。
但是,理智制止了她。
卫珑音用簪子从衣裙上划下一截布条,将手腕上的伤口简单处理过,问夏侯觞:“你还能走吗?”
夏侯觞躺在地上,看着她,没有说话。
卫珑音知道他满身伤痕,腿上也有伤,有了前世的前车之鉴,她不会像前世那般擅自动作,她试探性地询问:“需要我扶你吗?”
夏侯觞沉默着,依旧没有说话。
卫珑音又道:“能走的话,跟紧我,我……带你离开。”
说罢,她大概分辨了一下方向,迎着风雪,蹒跚着脚步往前走去。
夏侯觞没有跟上去,事实上他连起身都困难,只是不确定眼前的少女所图为何,当真只是救他么,难道不是趁他伤重要他命?每个凭空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怀揣目的,或杀他,或憎恨他,或利用他。
眼看少女深一脚浅一脚行在积雪中,渐行渐远,她的背影即将消散在风雪中,夏侯觞突然出声道:“等等。”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而阴沉,无端教人心悸胆寒。
卫珑音睫毛颤了颤,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夏侯觞。
他朝她伸出手,那意思不言而喻。
卫珑音默了默,什么都没说,走回去扶他。
无奈她失血太多,力气又小,夏侯觞又太沉重,她又拉又拽,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还能没能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反而牵扯到夏侯觞身上诸多伤,凝住的伤口开始重新渗血。
夏侯觞却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样,就那么看着卫珑音折腾,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整个人沉寂的犹如一潭死水。
如果不是男人尚有呼吸,卫珑音都要以为自己拽的是个死人。
当然,她自己的状况也不太好。手腕处的伤口因用力过度也渗出了血,她气喘吁吁地坐在雪地上,重新勒紧伤口止血。
夏侯觞之所以起不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手脚使不上力。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几乎累瘫的少女,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纯洁无暇的雪花瞬间被他沾满血污的手玷/污,他忽然笑了起来:“你走吧,不用管我。我这样的人,本不应该活在世上!”
呵。
我信了你的鬼。
卫珑音倒是真不想管他,但以她对夏侯觞的了解,夏侯觞是那种宁负天下人也绝不负自己的人,这厮保不齐以后给她安个见死不救的罪名报复她,怕是不会记得自己以血喂他的恩情。
她不想救他,可她又杀得了他吗?
刚才的拖拽亦是试探,她试探出夏侯殇真的伤的非常严重,可他竟是半声不吭,可想而知他的忍耐力有多强悍,就算他此刻受伤颇重,看似动弹不了,可人在性命受到威胁时,其爆发力亦是惊人。
夏侯觞表面上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实则他的求生欲比之世上任何一人都要强。
看着自己纤细软绵的双手,卫珑音不相信自己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有一击毙命的本事。一旦杀不死他,等待她的苦果是什么,她已经尝过了。
既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不能折在夏侯觞身上,霍家的生死危机即将到来。
“我不知道你为何妄自菲薄,也不知道你该不该活……”卫珑音强自压制住心底对夏侯殇的恨与惧,心思百转千回却没表露在面上,她拍了拍衣裙上的落雪,抬起那双乌黑澄澈的杏眸,对着夏侯觞弯唇一笑,“可是,你喝了我的血,总不能让我的血白白浪费了。”
少女脏污的面颊上,那抹绽放的笑容太过耀眼,仿佛能穿透世上无尽的黑暗。
夏侯觞像是被光亮刺了眼一样,不自觉眯了眯眼睛,随即嗤了声:“就凭你?”
“蚍蜉尚能撼树。”卫珑音心里那个气呀,冷哼道,“别小看人。”
说完,她去找了两根粗壮的木棍,一根递给夏侯觞,一根留给自己。
“这样可能容易些。”
卫珑音将木棍当做手杖杵在地上,比划着示范了一下让夏侯觞抓住木棍以便借力,靠着两根木棍的辅助,这回总算将他扶拽起来。
肩上陡然一沉,卫珑音被压得佝偻起身子。
好重!
男人半边身体靠在她削弱的肩膀上,见他有滑下去的趋势,卫珑音赶忙腾出一只手抱住他的腰,就这样以自己弱小的身躯撑着他,一手杵着木棍,一步步艰难地在雪地上挪动,走三步便要停一步歇歇。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卫珑音筋疲力竭时,夏侯殇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儿好像有一处山洞,过去看看。”
卫珑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蹒跚着脚步,颤巍巍地往山洞的方向挪去。
以比乌龟还慢的速度挪到了山洞口,夏侯觞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两人的脚印转瞬就被风雪掩盖,他动了动眉,警惕地观察起洞内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方才让卫珑音扶他进去。
洞内不大,里面有草垛,还有一些用过的木柴和火石,应是附近猎人进山捕猎时的歇脚之地。
卫珑音将夏侯觞扶靠在草垛上,又强撑着最后的体力生了火,她揉了揉晕沉的脑袋,近乎虚脱地瘫坐在火堆旁。
此时面对这辈子本该是陌生男人的夏侯觞,她也顾不得自己姿态是否雅观,浑身酸痛不已,无一处不疼,感觉腿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卫珑音一边有气无力地捶打着腿,一边不停地喘着粗气,对于这具甚少活动的身子骨已是累到了极限。
柴火噼啪作响,晃动的火光映着少女的脸颊,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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