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商议着逃走的事。
每当演戏结束,伶人们正对镜上妆等待下一场的时候,谢云珠就会过来分发晒好的戏服,装作漫不经心地与阿戚低声说话。
他们需要新的身份、安全的栖身之所,天渐渐变冷,他们还需要御寒的棉衣、足够支撑的干粮。
谢云珠执意要去熟悉的长乐大街:“我们晨时出发,午时就能到。那里离皇宫不过一箭之地,满街都是王公贵胄的府邸。天子脚下,王法昭昭,若有人敢放肆,我们大可以告到亲王驾前。”
“京城是有很多大人物,”阿戚苦笑一声,“但那些朱门大户的门槛,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迈得进去的,在那些达官贵人眼中,卖身之人背主逃走,才是真正的‘放肆’,他们不会帮我们的。"
“但这契约根本不公平!,一个人怎么能因为这么一张纸,十两银子,一辈子做人家的奴仆?”谢玉珠几乎喊起来。
慎国府就不会这样,母亲待下人很宽厚,想要离开的仆人都会给足盘缠。那些伺候主子多年的嬷嬷和老管家反倒哭着不肯出去。
阿戚打着手势让她安静;“所有人都知道这契约不公平,就连把我们卖到这里的人也知道,他们本就不打算让我们出去。就算某个王侯贵族肯为我们出头,也得按照律法行事,你从小就被卖进园子,怎么会不明白呢?”
接着,他说服她出城是更好的主意,并用树枝在积灰的桌面上画着路线,“我们坐马车从南门出去——一定会有人看到。等老金牙发现我们没按时回去,就会知道我们跑了。他们一定会往南追,但我们早就折回西边,躲在城门附近,等待时机趁乱出城。”
“趁乱出城?”
“没错,圣上就要西巡回京,西巡的队伍一定会经过城前大街,仪仗入城,百姓围观,正是街上人最多、最混乱的时候,我们只要小心一点,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是的,一定会的。
谢云珠从不怀疑,依靠王府的权势要找个人或许轻而易举,可梨香园的人不过是普通百姓,她有信心不让白二爷他们抓到自己。
阿戚却仍然一脸担忧地看着路线图,他会写字,以前伺候谢云珠的仆人大多一字不识。
“你是被谁卖到这里的?”她好奇地问。
“我大哥。”他简短地答。
“你的亲哥哥吗?他为什么卖自己兄弟?”
阿戚的表情立刻变得生硬:“我不想和别人讨论这些。”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抹乱桌面的痕迹并跟着众人跑出去看。
永祥街裁缝铺的张大娘带了一个女孩过来在前院大吵大闹:
“那个叫润生的小子在哪儿呢?快给我出来?”那妇人挨个打量他们。
老夫子幸灾乐祸地跑到后院将阿生揪出来,阿生见到来人便开始结巴:“张……张大娘,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女孩,“小雀儿......你也来了——”
“你这个小畜生!”张大娘抄起晒衣杆就往他背上抽,“下九流的穷鬼!三番两次引诱我的女儿,挑唆她跟着你私奔!”
阿生伸手挡住,“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让小雀儿出来见一面,大娘,我对小雀儿是真心的!”
“胡说,你拐带好人家的女儿,看我不带你去见官!”
阿生慌忙跪下,连连求饶。
妇人命女儿动手打他,小雀儿紧抿着嘴唇,坚决不肯,于是做母亲的干脆利落地甩了女儿一记耳光。
谢云珠见状想要上前阻止,但阿戚拉住了她,
那妇人开始在众人前高声责备女孩,小雀儿流着眼泪用手比划着。每当阿生替女孩分辩的时候,她便啐他一口
“不许再来纠缠我的女儿。”妇人最后扔下一句话带着女孩离开。
“这位夫人——”谢云珠忍不住叫住她,张大娘迟疑地转过身,眼中仍带着怒意。
“您该问问女儿的心意!”谢云珠不甘心地说,“她若真的喜欢阿生,您这样拆散他们岂不是害了她?”
妇人冷笑了一声:“姑娘,我想你一定是因为没有爹娘才会说出这种荒唐话。我看你还年轻得很,告诉你吧——天下没有哪个爹娘会害自己的女儿!”
她们走后,阿生始终跪在那里没有起来,他那瘦小的脑袋垂头丧气地耷拉在胸前。
“我们走。”谢云珠走到阿戚身边小声而决然地说,“立刻就走。”
他们在班主又一次的出远门时下决心离开。谢云珠先拿了纸条悄悄出门,她走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了几件换洗的衣裳。
过了半个时辰,阿戚和霜儿果然如约出现,车夫早已在不远处的街道上等着他们。三人上了马车,霜儿看起来很兴奋,她近来心情很好,对谢云珠的态度也不像从前那样别扭。
“阿戚,我们去哪儿呀,我还答应了大嫂要帮她补衣裳呢,得赶饭前回去......"
阿戚握住她的手说,柔声说道:“霜儿,以后你都不需要再给他们补衣服了。”霜儿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对劲。
“阿戚——”
"我们不回来了。
她吃了一惊,立即把手抽从他的手里出来:“你是说你要逃走?”
“是我们,霜儿。”他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为什么?”她显然一时间无法接受,“这太冒险了。”
“相信我,霜儿,”阿戚轻声抚慰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要相信我,好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阿戚,好半天才说话:“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呢?也该来问问我的意见。”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他们坐上马车走了很远,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路口下了车,紧接着转入一条狭窄的胡同往回走。阿戚走在前面,他总是注意绕过街口,专挑僻静无人的小路走,甚至还翻过一堵长满苔藓矮墙。
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才在一栋老屋前停下来,一个满脸褶皱戴头巾的老妇人给他们开了门。
“原来你有两个——”
“朋友,”阿戚抢先一步答道,“情况有变。”
老妇人屋内昏暗潮湿,每一面墙上都挂满了晒干的红辣椒。
他们在那里呆了三天。这三天里,霜儿的情绪越来越不好,她不停地哭泣、抱怨:“你说你会堂堂正正娶我,可现在却要我跟你一起逃亡,担惊受怕,像个贼一样东躲西藏!”
每当这时,谢云珠尽量给他们独处的时间,但争吵声还是不断传过来。
“你怎么能让我冒这么大的险?”
“我怎么会拿你冒险?”阿戚耐心解释道,“我从被关进园子那天起就开始策划这一切。如果有那么一天,万一我们被抓了……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如果他们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和他们拼命。”
霜儿沉默了很久:“就算你和他拼命,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第四天一早,阿戚带着她们出门。
城门大街两边挤满了人,上西巡的队伍开始陆续回来,他们小心翼翼混在沸腾地人群中。
圣上的马车高大华丽,走在最前头。有人说车里是空的——圣上早已秘密回到了宫里。
随行的王公大臣们身着锦衣华服跟在后面。她看见二殿下从容地握着缰绳,正与西平王谈笑风生。
接着她看见了父亲,慎国公大人一脸严肃地骑在马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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