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大街热闹非凡,两旁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混杂着绸缎的淡淡清香、糖人的甜腻以及香料铺子飘来的浓郁芬芳。
谢云珠此刻心情十分舒畅,连日被困在书房的烦闷一扫而空。
她幼时常常与侍女偷偷溜到长乐街上玩耍。记得有一年上元节,柳师傅破例陪她一同溜出了府。那夜的街道灯火通明,花灯璀璨夺目。她和柳师傅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仰头看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我要不是谢云珠就好了,她遗憾地想,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回慎国府了。
不必再忍受那些令人窒息的繁文缛节,不必听嬷嬷喋喋不休的训诫,更不必面对姨娘们和几个庶妹虚情假意的模样。
然而这是永远不可能的。
她是谢家的嫡女,一旦出走,慎国府哪怕掘地三尺,也会将她抓回去。
两人不敢在大街上多留恋,匆忙赶到寒鸦胡同,昔日的下人小三子已经在胡同口等她们了。
“大小姐,你怎么现在才来?”小三子快步迎上前,尽管他早已被赶出谢家,但仍然像从前那样尊她为小姐。
“我不得不读书到很晚。”谢云珠解释说。
小三子咧咧嘴:“这是好事,依我说,小姐真该多读读书。”
“混账!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谢云珠责备道,“你有这样一个舅母,应当早些来告诉我。”
小三子苦笑:“你看我敢么?国公老爷最厌恶这些巫术之事,若是让他知道了,怕是要扒了我的皮。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报答小姐当年的救命之恩。”他咧开嘴,“大小姐,能再见到你真好。”
小三子原是辜姨娘身边的仆人,因一次疏忽,误给三岁的庶弟喂了一口酒,惹得辜姨娘勃然大怒,执意要将他活活打死。
谢云珠恰好从陆公子师傅那里学了“人命关天”一词,心中不忍,向父亲求情,小三子才得以保住一条性命,却被赶出了府邸。
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
那时,她还是慎国府人见人爱的掌上明珠。
那时,柳师傅还在她身边,一切都还那么美好。
“但愿你的舅母像你说的那样厉害。”她们两个跟随小三子走进胡同,谢云珠这样提醒他。
小三子立刻又滔滔不绝地说起他的舅母——那个女巫。
她是个年轻美貌的孀妇,有天夜里,一个老道婆带着她的孙儿敲开了她的门,教她道法。后来,老道婆忽然去世,她为其发丧,随后便开始行巫,打鬼魂、测吉凶,无所不能,前来求她的人不计其数。
她能在月圆之夜召唤亡魂,能用符咒让人生不如死。
“舅母从不轻易见人,即便有人携重金前来,也未必能得她一见。”小三子特意强调了这一点。
春燕听这些话的时候几次吓得变了脸色,谢云珠却毫不在意。
她才不在乎是不是邪门歪道,只要能帮她找到陆公子师傅,哪怕是与恶鬼打交道,她也不怕。
她们沿着阴湿的窄巷一路前行,走到尽头,一扇破旧的小门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小三子停下脚步,低声示意:“小姐,就是这儿了。”
“你在外面守着门。”她对小三子说。
然而春燕也死活不肯进去,她惊恐地瞪大眼睛,说:“小姐,奴婢八字弱,平日里连噩梦都做得比别人多,奴婢害怕……”
真是个胆小鬼!谢云珠决定让他们二人看守,自己进去。
她伸手推开那扇窄木门,门轴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借着门口透进的微弱光线,谢云珠看见一条狭长的过道向前延伸,一股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从深处缓缓涌出。
她继续往前走,找到了气味的来源。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四面皆是厚重的墙壁,没有一扇窗户,仿佛将外界的光明彻底隔绝。
靠近门口的木柜上,摆放着一座黄铜制的烛台,三根蜡烛静静地燃烧着,火光摇曳,若明若暗,将房间映照得阴森诡谲。
地上有很多杂物……大多是草药,还有一些东西看起来像是从什么活物身上剥下来的。女巫身穿黑色的长衫隐没在阴影中,她端坐在一条长桌后面,好像早已等候多时。
“你来了。”女人的声音幽幽响起,仿佛来自地下深处。
谢云珠壮着胆子向前走去,丝绸裙摆轻轻扫过积满草药的地板。
她的目光被长桌上散落的符纸吸引,那些符纸形状各异,有的折叠成奇怪的图案,有的则摊开,上面画着诡异的符号。
符纸的颜色深浅不一,有些还带着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人血——她不敢确定。
“小三子说你很厉害。”谢云珠没忘记来这儿的目的,“你到底能替我做什么?”
“你应当先说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她的声音充满诱惑,“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代价?”谢云珠眯起眼睛。
这个女巫不对劲,她的皮肤细腻得像玉脂,光滑的眼角没有一丝皱纹,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浑浊,像一个沧桑的老人。
这令她感到不安。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问。
“谢家的明珠,”女巫缓缓说道,“你父亲坐拥京城三郡之地。”
是七郡,谢云珠默默地想,谢家是真正的贵族,从她的曾祖父做尚书令掌总领百官,位极人臣,他们显赫的门第就已根深蒂固。
“既然你认识我,就知道我从来不会付出什么代价。”谢云珠微微仰起脸,“我只付出报酬。”
她手腕轻轻一抖,有个东西顺着木质的桌面滚到女巫面前,发出清脆的声响。
“金子?”她举到烛光下端详,“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女巫收起笑容,“但我要的是你自己的东西。”
“慎国府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任意支配,包括我方才给你的东西,你尽可以把它当成是我的。”
她成婚时,会有十分丰厚的嫁妆,母亲向她保证,一旦成婚,她将成为京城最富有的新妇。
“不,”巫师摇了摇头,“财富、珠宝、金银,那些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它们从未真正属于你。”
“这样说的话,我就一无所有了。”谢云珠困惑地看着她。
“你拥有的,是你的寿命,你的运气,你的记忆。”她笑了笑,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看得出,你很勇敢。也许,你会愿意用这些来交换。”
“我不明白……”
女巫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你会有明白的一天,当你身陷囹圄,穷途末路之时,你会苦苦思索,为何会有这样的遭遇。那时你就会明白——神明来讨回你应允的代价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在微微跳动,映照出女巫那张苍白而神秘的脸。
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这一切我都不要。
“都可以,”她鼓起勇气,“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女巫伸手点燃一根蜡烛放在桌案上,并示意她走上前来。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谢云珠犹豫片刻,最终在长桌前的矮凳上坐下。
“我要找一个人。”
她的思绪飘回那年,她才八岁,陆公子师傅还是个少年。他教她读书、下棋,带她游山玩水,陪伴她度过了最快乐的几年。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温柔与体贴,从未想过他会离开自己。
可是后来,她渐渐长大,他却突然被赶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叫陆韶华,”谢云珠终于开口,“我想见他,我已经两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你帮我找到他。”
女巫微微一笑。
“生辰?”
“不知。”
“籍贯?”
“不知。”
谢云珠忽然感到一阵慌乱。她与他朝夕相处多年,自以为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可此刻却发现自己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难怪他离我而去,再也不肯来找我。
“他可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
“有,”谢云珠从身上解下一枚扇坠,“这是他带过的——”
小三子的惨叫声突然从门外传来,凄厉而夸张,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一般。
接着,外面传来破门而入的巨响,以及皮靴重重踩踏地板的声音。
女巫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完了!
谢云珠心一沉,她看向身后,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缓缓逼近。他身穿墨绿色的侍卫服饰,步伐稳健,靴子踩过散落在地上的符纸和干草药,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谢云珠一眼认出来人。
“是你?”
“终于找到你了,”侍卫季玉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傲慢,“云珠小姐。”
他看了一眼女巫,嘲讽道:“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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