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渊为了小灶计划,提前做了许多准备。
首先,他特意将八仙桌推到门后堵住,然后,为增加开门难度,把小书柜也搬上去。
做完这些事情,堂堂魔尊喘得跟一口气爬上五楼似的。
能不喘么?
饭都吃不饱。
魔尊心里积攒着一股怨气。
住同一间房,沈凌夕必然会发现自己不在,做这些其实不是为了防上神。
事实上,这些是都为玄宗门的探子准备的。
东瀛人瞧着客气礼貌,然而喜欢利用人心弱点达到控制目的,背地里小动作不断,明明修的是诡道,献祭活人用于制作阴傀,却偏偏立名门正派的牌坊,还总拿自己与仙盟平起平坐。
总之,做派不敞亮。
他们目标既然是自己,必然时时盯梢,看见书僮买药,就知道他身体再度虚弱病重。即便慕长渊本人无法赴约,玄宗门也绝不肯放弃机会,多半会派人来抢。
慕长渊做这些是为了让沈凌夕把注意力放在玄宗门那边,自己美美隐个身,吃完就回来。
堂堂魔尊为了吃顿饱饭费尽心机,何其辛酸。
更心酸的是,慕长渊还没钱。
出门在外,钱都是择一在管,他只负责奄奄一息。
魔尊当即决定再给自己找张饭票。
他刚溜出客栈,孤魂野鬼就跟上了。
天地间飘了几万年的游魂,简直和狗皮膏药有得一拼,不过聚气期的游魂还没学会掠夺修为,算不得厉鬼。
慕长渊故意挑了一条偏僻的路走。
野鬼哆哆嗦嗦:“尊上能感觉得到我们吗?”
孤魂:“应该不能吧。”
野鬼说:“反正尊上人美心善,咱又不是厉鬼邪祟,只有那些喜好多管闲事的……”
孤魂打断道:“尊上心善,可他老人家身边的不是普通修士,是上神!就连邪帝大人都不敢靠得太近!”
野鬼打了个寒颤,巷弄间刮过一阵阴风。
它说起了鬼故事:“听说邪帝的肉身毁于上神之手,要不是尊上替他挡了一枪,四千年的大阿修罗王当场就灰飞烟灭了!”
孤魂唏嘘不已:“都这么多年过去,别说重塑肉身,邪帝连个容器都没有,太惨了。”
野鬼:“那可是归魂枪,上神抽取自己的骨血重新铸炼过的,是三界神器之首!你以为是别的什么东西?”
孤魂:“嘁!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尊上不是也有一把艳骨刀!”
慕长渊听不见两鬼争执什么,只能感觉两股阴风激烈地对刮。
怪吵的。
魔尊忽然眼前一亮。
争吵到一半,孤魂想起先前打断的话:“对了,刚才你说多管闲事的是什么?”
野鬼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过多管闲事?”
“你不是说普通修士不管咱们,只有——”
野鬼恍然大悟:“只有秃驴才喜欢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它们就看见慕长渊加快脚步进入朱雀大街,精准地找到一颗光头,直奔而去。
孤魂野鬼同时咬手帕:“……呜呜?”
**
仙门百家之中,属禅宗最好辨认。
神佛不在同一修炼体系里,不过善道总体不分家,禅宗也是仙盟大会的特邀嘉宾之一。
慕长渊在人群之中挑了一颗顺眼的灯泡,上前打招呼:“远看便觉得与佛子投缘,不知可否有幸请佛子吃顿饭?”
那灯泡听见声音转过身来。
和尚倒是生得眉清目秀,手持念珠气质端庄,但一张口比慕长渊还像江湖骗子:“阿弥陀佛,我见善信面色发白,印堂发黑,隐隐间还透出一个字,善信想知道那是什么字吗?”
慕长渊跟着胡诌道:“难道是个‘劫’字?”
毕竟他也没把魔字写在脸上啊……
和尚笑眯眯:“是一个‘虚’字。”
“……”
“贫僧法号‘不虚’,与善信果然有缘。”
慕长渊:这和尚有点意思。
魔尊兴风作浪多年,套过的马甲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于胡编乱造一事更是得心应手:“这不上巧了么,我自年幼身体便不好,曾有一云游僧人告诉我的母亲,说我这一世注定早夭,唯皈依佛门来世才能不受病痛折磨。”
“彼时我母亲已经早夭了两个孩子,只有我勉强活下来,她舍不得将我送走,因此内心痛苦不已,云游僧不再勉强,赐我一法号,意为世俗弟子只要一心向善,也能受佛祖庇佑。”
他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和尚好奇道:“叫什么?”
慕长渊微微一笑:“叫‘不秃’。”
病弱的年轻人三千青丝散落身后,只在尾端用红绳随意绑了绑,浑身透出肆意无拘的气质。
佛子先是一愣,遂抚掌大笑道:“有趣,有趣!”
和尚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凡人也不是什么正经凡人。一来二去的,俩人就算相识了。
慕长渊不算完全胡扯,云游僧确实给他留了一个字,叫“长渊”。
大周的男子通常要等到及冠礼上才取字,慕长渊两岁就有,估计是觉得他活不到及冠的年纪。
云游僧离开前称,慕晚萤这辈子母子缘分浅,前面几个早夭的孩子已将因果一并带走,她要是再怀上孩子,生下来必能健健康康。
当时慕晚萤早已被婆家休弃,然而不知什么执念使然,僧人离开后的半年时间里,慕晚萤竟不知又从哪儿怀上一个,街坊邻里的流言蜚语自此产生。
慕晚萤不为所动,十月怀胎后她果然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取名慕井。
奇怪的是,自从诞下老四后,慕晚萤运势突然变得好转起来,玉雕生意越做越大,也有钱给老三治病了。
慕夫人终于等到苦尽甘来,所以后来慕家庄又来了一位云游修士,对方提出能带慕井入仙门时,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起初慕晚萤觉得扬眉吐气——家中出仙修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
假如没有惨遭灭门的话,慕长渊也是这么认为的。
交谈间,两人来到云城最大的一家酒楼。
慕长渊喜欢美酒,别看离得近,云城特产的云瑶酿他都没尝过。
和尚则闭着眼念着经,盲点了一桌肉菜。
两人相视一笑:果然投缘。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懂。”
“百年愁里过,万感醉中来。贫僧也懂。”
坐下后,慕长渊发现佛子手中捏着一串青色琉璃念珠,里面似有金红色的沙砾漂浮,仿佛千万浩瀚星辰自成一片世界。别的不说,光这串佛珠看起来就很值钱。
魔尊心想这颗光头挑得好,通常没钱结账时,酒肉和尚仇恨拉得最稳,因为更像江湖骗子。
——论刻板印象的重要性。
佛子则寻思着这位善信衣着华贵,想必家世不俗,和尚我穷得几天没吃肉喝酒,好不容易有冤大头送上门,当然不能错过。
——论一根韭菜的自我修养。
他们各自心怀鬼胎,相谈甚欢。
酒菜很快就上了,俩人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埋头苦吃。
慕长渊其实胃口不太好,但主打一个叛逆,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喝酒倒是喝得挺开心,两坛子下去也不怕把自己这副羸弱之躯给喝死。
饭饱酒足,俩人又相视一笑,商业互捧:
“这一顿贫僧吃得很开心。”
“本座喝的也很开心。”
半醉中慕长渊一不小心连口癖都倒出来。
佛子听了笑而不语。
魔尊反应过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正琢磨和尚坑蒙拐骗的道行该不会比自己还高时,一股熟悉的神识灵力海啸般向他扑来!
魔尊大惊:卧槽,上神找过来了??
慕长渊没来得及想好逃生路线,窗边的宾客突然爆发出惊呼:“怎么打起来了?!”
“好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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