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云儿赔罪了。”他起身作辑,爽快的承认了,倒惹得凌云木一愣,不知说什么是好。
“初来之际,我着实派人来查探。”他声音温润,似带了些诱哄之意“只是没曾想云儿耳目这般通广,那暗卫竟求死不能。”
凌云木昂了昂头,笑眼弯弯,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像一只高傲的猫儿,看起来很是受用。
她又拈了一块儿糕点含在嘴里,胳膊随意耷在椅背上,眼神懒懒的瞧着陆舒客,她慢慢的吞下糕点,又悠悠的饮了口茶,方才启唇:“你现在知道了就好。”
“你就好好做你的官,不要搞什么小动作,才不会受伤。”她虽是笑着,可那稀疏平常的话语之中暗含警惕。
陆舒客点了点头,模样是前所未见的乖巧,他眸底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眷恋,那眷恋由点及面,起初不过零星大小,慢慢的似入了水的浓墨,渐渐晕染至整个眼眸,落到心头。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只想与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清楚的记得,在遇见她之前,他不喜欢旁人的触碰,总会有意避开。
可是现在,他想与她日夜厮守,耳鬓厮磨,想与她肌肤相贴,与他灵魂交融。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她梳着万年不变的高短马尾,额前几缕碎发带了些不羁之意,身上穿得也是一件朴素黑衣,除了束腰上精致的滚金经文绣外,再无第二样色彩,她脚踏黑靴,利落干脆,佛串随意挽在手腕处,可见她并不信佛,却不知为何那佛串亦是常年不离身。
她打扮沉闷而古朴,低调至极,唯恐令人注意到她一般,可是她做的哪样事不惹人注目?
“陆大人忽而这般好说话,我倒是有些吃惊了。”凌云木半开玩笑的说着,笑意微消,多了些警惕。
“夫听妻的话,不是再为寻常。”他浅浅一笑,声音悦耳,令人眼前浮现冰融雪消,桃花树下饮酒之景。
凌云木眸光微凝,这些时日他总是在她身边有意无意提起此事,而她也清楚的明白,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江湖事罢,她再来来摆平此事。
对面之人阴晴不定的神情丝毫不差的落在陆舒客眼眸中,他只是笑着,并不言语,勾起的唇角弥漫着一股冷意,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在桌上,随着他的思虑发出时轻时重的沉闷声响。
“陆大人当真愿意为了我留在崖州?”她一双美眸紧盯着陆舒客,绝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我既已做出了决定,便不会回去。”他安慰道“云儿莫要多虑。”
“为什么?”凌云木歪了歪脑袋,笑意之下是深渊般的怀疑与算计。
这厮难不成还惦记着寻找兵械的罪证?
陆舒客抬眸望着她,容纳着万千星辰的眼眸闪过一抹冷寂,只是一刹那,他便陷入凝思,长而密的睫毛遮掩着眸底思绪。
“怎么了?”凌云木笑容微冷。
她口上不说,心里暗想,若是陆舒客还惦记着找太子的麻烦,她不介意使些手段解决了他,正在胡思乱想着,忽听得一道极为疲倦之声音,像是从没睡过觉的人发出的声音,其中还混杂着一抹令人难以理解的苦楚。
陆舒客:“不想回去。”
凌云木愣了愣,生了几分好奇,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你在朝廷可是三品官,掌实权的,况且若有郡主帮忙,你仕途畅达啊。”凌云木双手环胸,看戏般的瞧着他。
“天下纷争不断,回归朝堂,不过也是整日听那些文臣武官相斗,战或不战。”他抬手为自己斟了杯凉茶,轻抿一口,苦涩香醇之气自舌尖蔓延。
听到他提及战事,凌云木眸光微闪,似是想起了幼年种种,讽刺道:“也不是我瞧不起朝廷的大将军,与戎乌打了多少年,只见赋税重了,百姓苦了,官刁了匪多了,却是没见过一场胜仗。”
说着她嗤笑一声:“便是边境从没上过战场没吃过一口军粮的老百姓,也杀过几个戎乌兵。”
陆舒客:“云儿曾去过边境?”
“我在那里出生。”凌云木点了点头。
说着,凌云木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望向庭院中那一棵粗壮的杨柳树,瞳孔黝黑,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之间眼神一亮,兴致大起,正要转身,却忽觉腰间一紧,肩膀一重,那人身影孤而高修长,将她稳稳抱住。
凌云木眸光微闪:“干什么?”
“云儿受苦了。”他温柔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不知为何,凌云木忽而心中一痛,伴随着隐隐的惊慌。
她将他的手自腰间挪开,脸色微沉,转身回到屋内。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孩童时便不需要,而今更不需要。
她强自按捺住潜藏在心头的那抹不安,以及那抹伴随到她而今他痛楚与委屈。像是带着倒钩的鞭,一下下抽打在她的心头,粘稠的血液流淌而下,她的心脏有些喘息不过来,只消稍微一碰,便有窒息的风险。
偏偏她面色如常,令人分不清喜怒,只见她熟练的取出笔墨纸砚,在案前坐下,抬眼正好能望见门外的那棵杨柳。
陆舒客缓缓挪步她身边,在她身旁坐下,将她温柔的抱在怀中,她的脸整个贴在他胸前,双眸静悄悄的。她没有回抱,也没有推开,周遭的一切似乎完全静止,窗外的微风也自觉停下了脚步,一切都安静下来,只余耳边轻缓的呼吸声。
“没事,我会陪着你的。”
她睫毛微颤,缓缓阖上双眸,又徐徐睁开,细看之下,眼睫微微湿濡,像是山雨欲来时空气中弥漫的潮润,可她仍在克制,极力睁大双眸,欲使眼泪回流。她转移着注意,却发现儿时的记忆如洪水般朝她涌来,占据了整个心头。可那被狠狠鞭笞的心,受了洪流冲击,更是疼的颤抖,嗓子也发了疼,一股无力感顷刻间遍布全身,全身上下开满了凋谢的花朵,肆无忌惮的汲取着她的养分。
她深吸一口气,似濒临溺死的人努力攫取着空气,那人察觉他情绪有异,垂头去看,凌云木便将头整个埋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一言不发,只是从她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可以瞧出她在哭泣。
他的胸膛温热而健硕,她忍不住靠近,那人便紧了紧抱着她的手,似要将她揉到骨血里,可又克制的恰到好处。
凌云木觉得她好似到了极为安全之地,熟悉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提醒着她她不是孤身一人,他身上的温度与她鼻息间的湿灼热气汇融,流淌在二人一方天地之间,更显静谧,可她却感到一阵久违的心安。
她对他心存戒备,可她却在他眼前流泪,在他身上索取着温暖。
她出生的那片土地苦难深重,正因苦难,众人心里皆砌出一道厚墙,亦造就了她这幅多疑的性子。
而吞玉山地处险峻,山路崎岖,以及玉长卿多年来对他的“关照”,造就了她坚韧不拔的个性。
与浮光多年的交友,让她敞开心扉,在江湖上游荡多年的经历,让她见证诸多人间真情。
种种矛盾,集于她一身,却更显真实。
可她现在觉得眼前这好似是一场梦,不似在人间,她有一丝迷茫。
想着想着,凌云木掐了一下他的腰,他闷哼一声,垂眸便瞧见她那双水波潋滟还带着些许茫然的神情。
见状,她促狭一笑,正欲直起身来,陆舒客眉间微动,手下一紧,再次拥她入怀,额头磕在他怀中,还不待她有所动作,另一只手便不安分的捏了捏她的腰侧软肉,凌云木咯咯笑着,笑弯了腰四处乱动,连连推搡,手捏着他身上衣衫,平展的锦料被她捏的发了皱,只见那人笑眼弯弯,并无停手打算,凌云木见状,化被动为主动,二人玩闹一番,忽而听得一声脆响,二人动作微顿,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腰间那块玉石。
凌云木起身将玉石捡起,见那玄玉赫然裂出一道长痕,长痕周围分出细小裂缝,就像一根树枝般旁生着枝节般。
她眸光微闪,心头腾起一抹疑惑,儿时那些因此玉而离奇死亡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般想着,陆舒客已倒了杯甘茶递到她手边,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饮而尽。
“这玉……”陆舒客缓缓凑过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玄玉上。
凌云木摇了摇头:“无碍。”
“那玉里面似乎藏着东西。”他眼眸微凝,正色道。
“东西?”
凌云木细细瞧去,果见那玉中似包裹着什么:“这倒是稀奇。”
“可要破开瞧瞧?”陆舒客问道。
她摇了摇头,玩笑道:“还没碎,说明还不到时候。”说着,她将玉佩仍挂在腰间,忽而念及一事来,转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舒客好奇:“什么事?”
“钱家长子病了,我去瞧瞧。”说罢,不待他做何反应,便已先行离开,陆舒客目送着她的身影愈来愈远,直到消失不见。
钱家长子?
陆舒客眸光幽幽,似在思索什么。
-
出了府衙,她将腰间玉佩取下,拿在手中摩挲,并未注意周遭行人。
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
“师父。”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神游的神思拉扯了回来,扭头便瞧见银灯朝自己奔来,面上带着洋溢的笑。
“银灯?”她眉眼之间透出一抹疑惑。
“你怎么在这里?”她抬头看了看不遗余力散发着热气的日光。
“当然是等师父啊。”他笑了笑,尽力掩盖着心头苦楚。
方才他来衙门寻师父,那两个衙役睡得热火朝天,根本没留意他,谁想进去之后,入目便是师父靠在他怀里的模样,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安详而宁静,就连他的心也安静如死灰。
凌云木见他愣愣的,戳了戳他太阳穴:“大热天儿的,你等我作甚,不怕中了暑气?”
“就算要等我,怎么不进去,这衙门还能拦住你不成?”
听到师父表面责备实则关心的语气,银灯心头沉闷散了些,笑意也更深了些:“徒儿不好,让师父担心了。”
他虽是这般说着,面上却是笑吟吟的。
师父还是在意他的,只要在意,他便还有机会。
往常他或许是过于唐突,反而适得其反,惹得师父生气,将他赶走,令他好好醒悟一番。现如今师父消了气,他也尝试与她有意保持距离,令他欣喜的是,师父平日对他独有的冷漠与无视也渐渐消失。
而他也听从师父的话,已然醒悟。
他只是缺一个时机,师父与徒儿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若说是世间伦理之规定,也太过荒谬,规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凭什么要自愿戴上世俗之枷锁?
况且二人朝夕相处,早已习惯彼此存在,师徒之情又何尝不是一种逾矩?
他的思绪忽而飘向了在月晕城时的往事,他琢磨着他被赶走那晚时师父大发雷霆对他说的话:师父勤恳传道受业,岂能受你这般侮辱!
侮辱?
他眼眸微暗,正欲再细想下去,便听得师父拍了拍他肩膀,笑意不明:“你瞧,谁来了。”
他抬头,见是钱落落,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垂眸不语。
“我记得你说那姑娘喜欢你。”她眸底翻涌着一抹愠色,银灯以为她吃醋,愉悦之情还未上心头,郁郁之气便已将他整颗心吞噬殆尽。
“我凌云木跟钱家有什么仇什么怨,一个个缠着我身边人不放。”她语气冷厉,似腊月的寒风,刮得人肌骨生疼。
顷刻间,钱落落便已至二人跟前,视线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方才对着凌云木道,神色焦急:“凌姑娘,大哥他病得越来越严重,能否请徐大夫速来诊治。”
见凌云木不语,钱落落又道:“就看在新雨的份儿上如何?”
提起新雨,凌云木心头方才软了些,与她一道走着,银灯则跟在她身后,听二人说话。
“新雨如今如何了?”
“一切都好。”
“新雨如今也该上学堂了吧。”
“大哥已请了先生教她。”
“学得如何,先生可苛待?”
“新雨聪慧好学,先生甚是喜爱。”
如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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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仙楼内依然是人群攒动,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于耳,徐花惜在柜台处拿着把扇子看着凌初云忙碌的身影,唇角含笑。
前脚她方与凌云木说过,后脚凌初云便已做起活计来了,令人不得不喟叹此人效率之高。
“初云,若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她一颦一笑皆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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