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回忆着当年往事,语气仍是平淡:“幼年时我曾在白家住过一段时间,白家家主是母亲的叔叔,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我与白凤同龄,白凤为人极为要强,知晓我自识字初时便被母亲传授医理,不肯输我,日夜苦读医书,听白家丫鬟说,还是头一次见自己小姐这般用功。”
“可寄人篱下的日子好过又不好过,要看人脸色过日子,所以几年后,玉师父提出要收我为徒时,我便答应了,而白家自也没有阻拦。”
她叹了一口气,眸光幽幽:“到底是物是人非。”
“师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浮光微微扭头朝她看了过来,复又瞥向久瑟紧紧拽住身旁少年郎的手,甚是头疼。
这丫头医术没学几日,偏又动了怀春之心,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书也不看了,药也不采了。
罢了,她若不成气候,大不了再换个徒弟,只当她看岔了眼。
浮光一个眼刀飞了过去,久瑟顷刻噤声。
“我是柳轻鸿。”
浮光无言,谁问他姓名了?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寂静非常,顾钟子有些尴尬,蹙了蹙眉。
凌云木念及自己此番来的目的:“浮光,荀鹤怎么了?”
浮光:“高烧。”
“这……前些时日不还好好的。”凌云木走到塌前,素手抚上他额头,烫的可以煮面了。
“药怎么还没熬好?我去催促一番。”话音刚落,便有一阵苦涩中药气息扑鼻而来。
药来了,滚烫。
凌云木拍了拍他的脸,没动静。
她扭头看了看浮光,浮光道:“点他合谷穴。”
凌云木点了点头,掐了一下。
没醒。
索性又掐了一下。
还是没醒。
我再掐——
荀鹤蹙了蹙眉眉头,又醒过来的征兆。
凌云木狠狠一掐,荀鹤一声哀嚎。
醒了。
“哪个混蛋掐我——”
“嗯?”凌云木瞪了他一眼,荀鹤见是她,忙换上一幅笑脸来。
他的脸被烧的红扑扑的,一双狭长眼眸更是揉进了星光一般明亮。
“小木木,你来了啊……”
他伸手拽住她的胳膊,笑吟吟的,带了些鼻音,倒有些可爱。
“把药喝了。”
凌云木将药碗递给他,他一个大男人倒是娇气起来了,皱着眉头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凌云木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轻声哄着他:“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不喝,病怎么会好?”
病不好怎么去给她干活儿,怎么搞钱?
荀鹤开心暗想,不想她竟也有这般温柔之时。
若能时刻享受她这份温柔,他宁可多生几次病。
荀鹤撇了撇头:“苦兮兮的,不喝。”
凌云木叹了一口气,半哄半骗似的说:“喝了我给你买蜜饯,如何?”
荀鹤:“当真?”
凌云木:“自然。”
荀鹤将苦涩的中药一饮而尽,喝完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你们先聊,我去为他寻些蜜饯来。”说罢,转身出门了。
师父起哄道:“哎呀好贴心啊。”
凌云木瞥了师父一眼,有些无奈:“师父。”
师父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给师父带些回来。”
出了天仙楼,不过二三四十步,便有街上小贩卖着蜜饯,凌云木买了一包,正欲回去之际,却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朝天仙楼而来,她连忙匿了身形。
那不是陆舒客吗?
他对面那人是谁?
凌云木在脑海中回想着,哦……对了,赵页,只见过寥寥几面的赵页,少到她几乎把这个人忘了。
再看时,二人已入了天仙楼。
赵页再现,定有蹊跷。
-
赵页对着管事的吩咐道:“我们大人要一件雅室,最好清净一些,大人喜静。”
花惜上上下下不动声色将二人打量了一眼,选了一处离荀鹤较远的屋室,只是雅室都在二楼,却也不可避免的会碰面。
做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花惜心头暗想,眸光却是低了几分。
赵页为人谨慎,在外一般并不多言,可不知何故,今天瞧见花惜,却格外想与她说几句,嘴巴不受控制。
赵页:“在下唐突,敢问姑娘芳名?”
花惜掩唇一笑:“若是官人多来坐坐,便也知我的名姓了,在下徐花惜。”
陆舒客轻咳一声,赵页回过神来,一同上了二楼雅室。
凌云木在暗处睨着他们,待二人进了屋,她方闪现出来,一溜烟儿上了二楼。
-
雅室之内,陆舒客跪坐菖蒲之上,身姿端正,修长手指执杯而饮,好一个翩翩公子。
赵页垂头,带了些乞求的意味道:“还望大人三思。”
陆舒客动作依旧,自斟自饮,好一个闲客。
赵页:“崖州地势多复杂,人物去脉庞多,此前只探出造兵器之地当在猴急山,可漫寻遍野,皆无所获,就连书信也没丝毫头绪。”
“本欲待她们押送兵器之时露出马脚,可这两月有余,属下追踪凌家所走的镖,皆不过是些金银器皿,却未曾见过兵器的一毛踪影。”
“眼看皇上病势加重,太医院无有救济措施,大人若不速回京都求娶郡主,得长公主兵符,四王爷恐处不利之地。”
陆舒客仍是那副不紧不慢的的神情,好似这世间没有什么能令他着急一般,只是他眸光微深,似在思索什么。
赵页却已是急的脸红脖子粗了。
“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属下回去也能和老爷交代一番。”
他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面色无虞:“你且回去告诉他们,本官打算于崖州成婚。”
“什么?!”赵页一声惊呼,双眼瞪如铜铃。
“大人知道您在说什么吗?”他情不自禁的喊出声来,过大的刺激让他失了态。
陆舒客淡然瞥了他一眼,不似玩笑。
赵页蹙眉,眼中杀光一现:“大人要与谁成婚,在当下,有谁比公主还合适吗?”
陆舒客:“多嘴。”
赵页眉头皱得更紧,眼中的杀光微现,瞳孔微颤,他一定要揪出那个女人,抹了她的脖子,让她不敢再勾引自家大人。
可是他转念又是一想,在紧要关头掉链子,这一贯不是大人的作风,大人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被那个女人下了迷魂汤,一定是这样,找不出原因的赵页,只能将一切归因于那个不知名的女人。
接下来只要守在大人身边,他很快就会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陆舒客垂眸,睫毛掩下一抹暗芒。
他就是要这京都乱起来。
-
这厢凌云木上了二楼,在门外偷听,她耳朵极为敏锐,故而陆舒客二人所说的每一句话,皆一字一句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心头不禁也有些疑惑。
朝廷之事她并不擅长,所知所得皆从信上得来,她知道的,陆舒客肯定也知道。
她本以为那日只是他娶她为妻之事不过一时兴起,她也只是想着与他拜了堂再拖延几日,他若执意要走,她便入京威胁搅和,把公主和他的婚事搅黄,也算美事一桩。
可现在他所言,似乎……有昭告天下之意。
这人莫非是认真的?若真是这样,她可真是惹上了麻烦。
可是为什么?
按常理而言,他当娶公主为妻,难道有什么事情是太子所不知的?
又或者他与四王爷不同心?
凌云木觉得眼前一片迷雾,她隐隐觉得自己蹚了一趟浑水。
他既然无意娶公主,她何不直接与他退婚,若是被天下人知晓二人为夫妇,岂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麻烦。
回到屋内,师父冲着她招了招手:“乖徒儿,给为师尝一个。”
凌云木走到她跟前,递给她,银灯见状也上前抓了一把,浮光也顺手拿了一点,久瑟拿一点,少年郎蹙着眉,没有去拿,
东拿一点先西一点,凌云木来的路上又偷吃了一点,不知不觉间,已经见底了,剩下三四个被人挑剩下的躺在袋子里。
凌云木给他拿了过去。
荀鹤看了那些人一眼,心里头默默问候了他们十八代祖宗。
这些人上辈子都是饿死鬼吧,和他这个病人抢东西吃!
白凤哭完又回来了,推开门见大家手里都有蜜饯,极其自然把凌云木手中最后那几个拿走了。
荀鹤气得当时就想下地揍她,奈何身子乏力骨头软,只能委屈的看着凌云木。
凌云木安慰一笑,荀鹤还等着她说些什么哄他的话,却见她一个转身,跟人家热闹聊起来了。
凌云木轻笑一声:“白凤,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凤:“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我自己想来的,我答应我大哥,会带你见他一面的。”
凌云木不置可否。
白凤见她这幅模样,气从心来:“我都说了要不是为了我哥,我才不会来见你一面!”
说着又将矛头指向浮光:“还有你,你好狠心的女人,是不是想让望秋哥哥活活熬死,你得不到,我也不能得到。”
浮光声音如山间流水潺潺,清耳悦心:“我还没消气。”
“消气?”白凤嗤笑一声,声音锐利“我白凤与他指腹为婚,命中注定我该与他在一起,可你倒好,恬不知耻的插足进来,你消气,我气还没消呢!”
这话说完,众人看向浮光的面上浮现出复杂之色,那少年郎更是面露鄙夷。
“所以不是正让你消气呢吗。”她一如既往的不骄不躁。
白凤眉头蹙起,疑惑问道:“你在说什么啊?”
“有件事你怕是不清楚。”浮光眸光微凉。
“那年我到白家,白家家风严厉,稍有不慎便造训斥,与我此前生活之地截然相反,我并不适应。”浮光缓缓道来,面上浮现出千姿百态的情绪,却克制的只显出冰山一角来。
“半个月后,”浮光目光落在眼圈乌黑的何望秋身上“我在白家中偶遇他,她见我独自一人闷闷不乐,便上前安慰。”
“我问他是何人,他只说是白家宴请的客人,他告诉我他名字,叫何望秋,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与你自幼便有婚约,我便有意疏远,他许是察觉,并不再来纠缠。”
浮光冷笑一声,冷冷目光望向白凤:“若非是你日日有意无意欺负我,让我背黑锅,事情或许就不会发展到无可控制之地。”
白凤幼年时性格极为活泼好动,与白家家训正是相反,偶尔摔了茶碗遛狗爬树掏鸟窝,在外打了架欠了钱,只管泼到浮光身上,浮光在白家孤身一人,有理也说不清。
此后,何望秋与她的接触较此前几乎是翻了一番,更是不可避免的相遇。
白凤梗着脖子,仍是说着:“那是当时的事,现在说干什么……”
浮光看了她一眼,她自觉理亏,声音说的越来越小。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反正何望秋是我的。”
浮光自顾自说着:“后来,她与我表明心迹,还说会与白家退婚,光明正大求娶心爱之人,不过而今看来,他食言了,我轻信了他,而今惹得一身骚。”
“什么……”她一时怔住了“真的假的?”
浮光没搭理她,白凤气恼,扇了何望秋一巴掌,
她眼角微红,和何望秋脸上的巴掌印是一个色。
与此同时——
凌云木看戏的目光瞥向久瑟和那个少年郎,少年郎见状,极为不悦,倒是久瑟,有些紧张。
少年郎不耐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看我干什么?”
凌云木蹙了蹙眉,许久不曾接触过外人,没想到外界竟这般喜欢在女子名前添加标签词汇。
凌云木:“你倒不像是崖州人。”
少年郎高高昂起脖子:“我是江湖人,近些日子才来到崖州,陪我家少爷相妻。”
凌云木嗤笑一声,哦,原来是江湖人。
这张脸生得不错,可惜心中早已烂成一滩烂泥。
这样的男人,哪怕生得再漂亮,再惊心动魄,也绝不会有女人喜欢。
男人若长得丑,乃无法改变之事,可是这心肠若是恶毒骄傲起来,也难免令人作呕。
眼前这个少年郎就是这样,凌云木有点后悔那日把他掳回去了,脏手。
他身子骨劲健,自是好事,可若是身子重了,难免让人想到胖猪,令人失了兴致。
望天下男人引以为戒。
“江湖就是这样,什么鸟都飞。”凌云木微微一笑,意在讥讽。
少年郎瞬间黑了脸,臭骂道:“那你可就是一只老雌鸟了。”
凌云木卸了他一只胳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