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晖转念一想的理由很简单,既然不能给业务部换血,那就培养一个属于自己的下属。
他压根没把医院里的小插曲放心上,刺儿头业务员他管不住,刚毕业的大学生他还能拿捏不了?
“小李,你就坐这儿吧。”宋春晖指关节敲了下什么都没有的空桌面,“自己去仓库领一台笔记本电脑,别忘了开机试试。”
身位一近,李桓立刻闻到宋春晖头上那股劣质发蜡味,刺鼻甜腻,连带着那油亮的发丝都让人恶心。
他不着痕迹地退开些距离,望向离经理办公室最近的工位,像讲台边被班主任钦点的VIP专座,不免怀疑这四眼儿是不是因为程尧,在恨屋及乌报复他,便主动问:“经理,那我还需要出去跑业务吗?”
宋春晖:“那不废话嘛,不跑业务喝西北风啊?”
李桓:“……”
见实习生老实巴交地杵着,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宋春晖忆起多年前初入职场的自己,适当放缓语气:“不过你跟着我跑就行了,我亲自带你。”
李桓默了一瞬,点头应下。
手里堆着不少活儿,宋春晖抬腕一看表,距离饭点还有时间,他叮嘱李桓别瞎转悠,取完电脑尽快回来。
李桓目光掠过宋春晖右手腕上那块明晃晃的劳力士,倒挺衬对方身上那套廉价西装。
“等会儿,”宋春晖从李桓过于休闲的工装夹克往下扫到他脚上那双运动鞋,当面对他的打扮评头论足,“刚才我就想说你了,这破洞牛仔裤穿着是为了耍帅吗?漏风也不怕得老寒腿。”
“……”李桓明显一呆。
除了他爸,还没有谁敢这么数落他。
宋春晖有点看不惯,语重心长道:“来上班就拿出上班的样子,注意形象,你的形象也代表公司的形象,回头去买两身西服听见没?头发也梳梳,像我这样多精神。”
“……”李桓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忽然间挺想大嘴巴抽这四眼儿,就那油腻的背头和脸上笨重的黑框眼镜,真没看出来哪里精神。
他低头摆出虚心受教的姿态:“我刚毕业没什么社会经验,谢谢经理提醒。”
孺子可教。宋春晖对李桓越发满意,甩甩手道:“去吧,仓库小张应该带你认过,回来我还有点事儿跟你交代清楚。”
李桓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把宋春晖的话放心上。
等实习生一离开,宋春晖回到办公室里日常为业绩发愁。
他拿起桌上供应商送的台历,不禁回想起过去的日子。虽然做狗腿子憋屈,可油水是真的足啊,马建国吃肉他能跟着喝汤,现在别说汤,西北风都快喝不上了。
仓库里的滞销药品需尽快处理,下午要跑两家医院,换以前宋春晖根本瞧不上堪比蚊子肉的小订单,如今却怕小订单都谈不成,还得跟孙子似的去舔医院的采购部负责人。
不过久经职场,“点头哈腰”早已是宋春晖条件反射般的习惯,为了挣钱,没什么拉不下面子的。
只是操心的事情一多,他就容易犯头疼,工作上没人帮他分担,身边也缺个知冷热说心里话的,严重时不得已靠药物来缓解。
幸好来了个小助理。
宋春晖刚觉得自己能稍微喘口气,办公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讨债鬼”。他脸色瞬间沉下来,调成静音后没接,电话却一通接一通没完没了。
他无奈起身打开办公室门,确认没业务员回来才接通电话,率先道:“叔,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是最后一次接你电话。”
“咱春晖现在出息了啊,挣了大钱就跟叔翻脸,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谁供你念的书,村里就出你这一个大学生。”
宋春晖攥紧手机,指节因用力泛白。他咬牙忍下这些听过无数遍的车轱辘话,说:“今天一次性算清楚吧,往后别再找我要钱。”
“咋算清楚啊?你爹妈的后事都是我给张罗的,村里谁有这个好心?我看你可怜收养你,没我你早饿死了我告诉你,还给你学上,你良心让狗吃了!”
宋春晖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但却改变不了他穷苦卑微的出身。
童年里吃馊饭的记忆如附骨之疽,舌尖仿佛仍残留着那股酸腐味,回想起来他胃里就忍不住泛起痉挛。
“小虎要结婚,你给他在镇上买套房,再买个十来万的车。”
电话那端是宋春晖名义上的养父,每次接电话前宋春晖都有心理准备,想过对方这回可能会要个二十万,这是他财力范围内的极限了,可没想到对方为了自己儿子结婚,竟狮子大开口管他要房要车。
“我拿不出这么多钱。”他拒绝。
“别以为我不懂啊,你那活儿能捞不少,干几个月就能在镇上买房,小虎说你开奔驰,车得好几十万吧?”
“真干几个月就能买房那是违法。”宋春晖不愿过多解释,忍无可忍后,忽而一笑,“行吧叔,怎么说我也算小虎的大哥,这长幼有序,等我先把婚结了再给他张罗。”
“就你那毛病啥时候能结婚?快31了还没个对象。”
男性尊严受到重创,宋春晖鬼冒火,当即以工作繁忙为由将电话掐断,以后谁也别想再从他身上多捞一个子儿,除非他死了。
办公室恢复了清静。
宋春晖静不下心,缓了会儿情绪后望向窗外那片荒地自我安慰,等明年房子下来就能把户口从公司里迁出去了,以后他就是江城人,他有自己的家,他会努力打拼,哪怕这辈子跨越不了阶层,也不能让下一代像他这么憋屈。
他索性改变下午的工作计划,继续分析业务部前半年的销售数据报表,正好教小助理学做报表。
只怪上一任被开除的业务经理也是个浑水摸鱼的老油条,电脑里数据乱七八糟,还藏了好几部黄片,气得宋春晖全部拷贝进优盘,给电脑好好杀了毒,光整理数据、摸清全部业务就费他大半个月工夫。
工作一投入,宋春晖便忘记时间,直到肚子跟他“咕噜”才发现快两点了。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和太阳穴,慢半拍地想起来,自己收的小助理呢?算上吃饭和午休也该回来了。
一拿起手机,他又想起来没管小助理要手机号,这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姑且观察下吧,吃饭要紧。
分公司没食堂不管饭,业务部隔壁就是茶水休息室,配有冰箱和微波炉,宋春晖为了节省开支,时常会带饭,顺便给自己立个会做饭的好男人形象,中午凑合一顿倒也方便。
等他填饱肚子,用公司的水和洗洁精把饭盒刷干净后,仍不见小助理的影子,整个业务部空空荡荡。
与此同时,李桓正在距离公司最近的城乡购物中心附近,一家卖车店铺门口看车。
张聪不知道李桓的岗位是助理,指着价钱最贵的那辆电摩给他介绍:“这车续航长,就是有点贵,但咱们老在外面跑,有时候一百公里都打不住。”
李桓没骑过电摩,被张聪一通介绍,只记住了公里数长的能跑到北城,安城下辖的这座小县城刚好离北城很近,周末能去北城找他堂哥串串门。
“就这辆吧。”他说。
“嘿,你买东西真爽快啊。”张聪不由得高看李桓,连手机都使苹果最新款的,家里肯定有钱。
李桓花钱一向爽快,钱在他眼里不过是串数字而已。
只要听话成绩好,他零花钱就多,二十二年来他一直扮演着父母眼中的乖孩子,不巧今年演累了,想做回自己。
当老板开口要价七千时,被打回现实的李桓直接秋风中凌乱,整个人都不好了。张聪还在旁边积极帮他砍价,最终成交价六千八,老板不情不愿地掏出收款码,又对他说“看你们小年轻闯社会也不容易”时,他只想原地消失。
张聪:“老板,再送个锁呗?下回有生意还给你介绍。”
老板:“送不了,这车我都卖亏了。”
“……”好穷酸的阵仗,李桓严重不适,转头问张聪,“你那边有钱吗?先帮我付一下,回去转你。”
不料张聪一口拒绝:“我也没带钱啊,微信里就几十块,要不等下了班再来,第一天你也不用出去跑。”
李桓:“……”
“尴尬”这种体验,是社会毫不留情送给李桓的见面礼,结结实实给他上了一课。
但凡有攒钱的习惯,他也不至于为了几千块钱的便宜货而丢人,被老板翻白眼。
等李桓肩扛着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双手拎着大包小包,活脱脱一副民工样儿,狼狈地坐上张聪那破电摩好不容易回到职工宿舍,却迎面撞上前来查岗的上司。
“操,事儿逼来查岗了,看见他就烦。”张聪紧急刹车,又把李桓赶下去,“我先溜了。”
李桓无语,见四眼儿又当他面抬高手腕并露出那块金色劳力士,更无语了。
这鬼地方一个个的全是极品,跟草台戏班一样,不是喷唾沫星子就是碎嘴子,现在还冒出个打肿脸充胖子的。
他上前,开口解释:“经理,我是想尽快拿出上班的样子,就先去买西装了,张聪给我带的路。”
“你看看几点了?”宋春晖板着脸,指尖轻轻点触自己的表盘,“11点让你去拿电脑,现在5点半,仓库那边都快下班了,买东西需要6个多小时吗?第一天上班就学会浑水摸鱼,你还能不能干了?”
宋春晖训人时嗓门会不自觉拔高,是调来安城后被逼出来的。他洪亮的声音向四周扩散,穿透力十足,生怕小助理没听进去,也像其他业务员一样不把他当回事儿。
“听没听见我说的话!”
不知道宿舍里有没有人回来,李桓从没这么狼狈过,在家里被教训那是没办法,李云贤毕竟是生他养他的亲爹,可眼前这个逼逼叨叨的四眼儿算什么东西?
他思忖着,要不要给对方一大嘴巴。
见小助理默不作声,刚出校园的还是单纯了些,宋春晖把握着分寸,又好言相劝:“刘总让我好好栽培你,就你这工作态度去哪个公司都干不成大事,错了就是错了别找借口。”紧接着补上一句,“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严格来说李桓没有浑水摸鱼,打算买完东西就回公司,是张聪路过网吧突然想去打游戏,他没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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