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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别哭

小说:

交错体温[追妻]

作者:

行止将至

分类:

古典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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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在岁淮无声的哭泣中敲响,只是她听不到。

周聿白看到岁淮发来的消息,是在下课铃敲响的前一分钟,打开手机,消息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后面没跟其他消息。回头看了眼,岁淮的座位空空荡荡,人不在。

铃声响,安静的教室像是按下了结束键,压抑繁忙的一天终于过去,迎来短暂的放松和休息。书本刺啦刺啦地一页页合起,然后是书包的拉链声,桌椅与地板摩擦地吱嘎响,还有第一个打开教室门冲出去的飞毛腿。

陈柒柒收拾好书包,咕咚咕咚喝完最后几口奶茶,看见周聿白走过来,问她:“岁淮呢?”

“上厕所去了,”陈柒柒看手表,也奇怪了,“不对啊,她二十分钟前就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周聿白没说话,侧过身让陈柒柒出去,坐在岁淮位置上,看她打了一半的草稿和卷子。合起书卷,塞进书包,斜背在肩膀上,周聿白边打岁淮电话边往厕所走。

教学楼男女厕所在相反方向,周聿白一个人朝女厕那边走,引来不少注意,他不在意,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最后一个班级教室的后门才停下。

后门露出教室的光,他手机通话页面也折射出光,没一会儿,教室灯关了,只剩下周聿白举在耳边的手机。几秒后,手机光也灭了。

岁淮挂了电话。

周聿白脸色冷下来,望着幽暗的一角,脚未动,先有人从里面晃悠出来。

岁淮看见周聿白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她匆匆抹干眼泪,挂断电话就往外冲,一抬眼,前边处着一个高高大大的黑影,跟电影里拎着刀砍人的雨夜死神特别像,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周聿白,更吓人了,拍了拍胸脯:“你站这干嘛,你是男生,你站女厕所前面?”

“等你。”

“等我……干什么?”

“回家。”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语气算不得好,岁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不是我刚没接你电话吓着你了?”

“没吓着,”周聿白把书包扔岁淮身上,“急死了。”

岁淮注意到周边的教室全都黑了,她上个厕所上了将近三十分钟,学也放了,人都走光了,周聿白打电话她还挂了,能不急吗。她悻悻一笑,没提那通电话,“我刚教室里憋得慌,出来透气,下课前我才去上厕所,没多久。”

“电话怎么没接。”

“喂,你变态啊,厕所里怎么接你电话?”岁淮背好书包,洗了洗手,轻甩了甩,“你不知道人在上厕所的时候最脆弱,最没耐心,最没法思考吗,当然不能接你电话啦。”

“嗯,不接电话,”周聿白声音很淡,“就让我这么干着急,急死吧。”

他抬脚往楼道走。

岁淮在原地愣了愣,看着周聿白脚步快速的背影,也提速追上去,小心翼翼:“……你生气啦?”

“哪敢。”抛来两个字。

“口是心非,”岁淮从跟他同一步速下楼到落后他一步,拽了周聿白斜斜背着的书包,拿过来,背在自己的胸前,“为了表示歉意,岁淮小姐主动申请今晚帮周聿白先生背书包,行不行?”

周聿白盯着她。

“……那、那明天也背?”

还盯着。

“——大后天也背。”

周聿白收了手,站得直,正儿八经地继续盯。

岁淮一鼓作气:“一个月!”她蹦了一下,前后两个书包都抖了抖,像动画片里的海底小乌龟,“一个月够久了吧,不带你这样压榨人的。”

周聿白没憋住,笑出声,把自己书包夺回来,背在肩膀上,下楼,“不用你背,爷自己背。”

岁淮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你要怎么样?”

周聿白打开手机,连上蓝牙,耳机舱一开一盖,开始听歌,与世无争。岁淮瞄了眼,是一首“我不能原谅只能沉默”,还没唱两句,周聿白换了首别的,歌名叫“撒谎的人有罪过”,这次前奏估计都没听完,周聿白换成了“没心没肺的小骗子”。

岁淮:“……”

懂了,在这点她呢。

周聿白这人就是这样坏,他不爽了,不跟你争,也不勉强你,就旁敲侧击地提醒你,一遍不行再来一遍。等你反应过来了,他就不收敛了,似笑非笑地盯着你,那层皮囊跟人精似的,那双眼也洞察人心,叫人无处遁形。

“你什么意思啊周公主。”

“这话得我问你,”周聿白停下来,停在比岁淮矮几层的台阶上,转身,仰头,“你有事儿瞒我。”

岁淮心口似是被羽毛尖儿轻轻扫过,好麻,好酸,那股被她强行抛之脑后的难过悉数涌来。她浑然未知,她这双眼从厕所出来时就是红的。

“岁岁,”周聿白抬手抹了下她的眼尾,“别哭了。”

少年的指腹薄而带茧,还有常年跟纸笔打交道的墨香味。缓缓擦过她的眼尾,力道又轻又重,他左侧的手机因为无意识触碰屏幕而亮起,小小的、微弱的一道光线,在漆黑的楼道中亮起,像一簇火焰,燃烧在岁淮暗不见光的人生里。

岁淮记起第一次见周聿白的时候。

也是小小的一撮火焰。

岁淮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一颗,一颗,又一颗,重而滚烫。

“我好没用,我这次物理又没考及格。”

——我好没用,我的爸爸在跟我通话47秒后再次消失。

“我本来以为可以的。”

——我本来以为这次能够见到他了。

“我花了那么久的时间。”

——我用了十三年。

“为什么别人都能做到我不可以。”

——为什么别人都有爹有妈有家我没有。

“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

——爸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弃我?

岁淮在一句一句谎言中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她蹲下来,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上,蜷着身子,像是缩进壳里的蜗牛,无声地哭着。

周聿白在旁边坐下,长腿敞开,弯着腰,两条胳膊搁在腿上,看着泣不成声的岁淮,半晌,伸手擦了下她眼泪,“那么难过的吗?”

岁淮湿着眼望他。

周聿白叹口气,靠过去一点,胳膊一揽将岁淮扣在肩膀上,“想哭就哭吧,今天怎么哭都成,衣服给我哭湿了我都不吭一声。不过明天就要振作起来,去想想为什么总是犯同一种错误,为什么考前看了还是会出错,不在想自己的失败,而是去寻找为什么失败,好不好?”

岁淮抽噎着:“……你怎么还让我哭啊,不都说哭不能解决问题,不应该让我停下来吗?”

“哭是解决不了问题,但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周聿白淡淡的声音,格外温柔耐心,“哭,只是为了派遣情绪,让自己好受点儿。”

岁淮眼泪往外涌,放声大哭。

这里是学校,虽然这会儿一层楼都走得差不多了,但是这种哭法很难不招来保安。周聿白一手摁住岁淮后脖颈,将她小脸埋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岁淮的背,“好了好了,我们家岁岁只是一时没考好,语文作文是第一名,岁岁很棒的。”

岁淮两条胳膊紧紧搂住周聿白的脖子,闻着他身上熟悉又安心的味道。

周聿白,再抱紧我一点儿吧。

周聿白,别再自称是我哥哥了。

周聿白,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家。真正意义上的家。

-

岁淮昨晚哭的太狠,第二天起来眼睛还是肿的。她昨晚没睡好,上午请了假,结果在家里也待不住,第二节课的工夫来了学校。

学校高一高二正在做广播体操,音乐响着,还夹杂着领导时不时说话的声音,话筒滋啦滋啦响。这破话筒去年就有毛病了,周聿白那会儿是联考第一名,上台国旗演讲,没讲几句话筒就罢工了,没想到这会儿还没换,学校抠门得不行。

岁淮扔了手里的吸吸冻,准备进校门。

“岁淮。”

她回头。

顾远从一辆黑车下来,背着包,转着手机,晴天艳阳照得他那截断眉愈发肆意惹眼,问她:“现在才来,请假了?”

岁淮没理他,继续走。

顾远跟上去,揣着兜,侧行在一边:“学生街开了家骨汤店,去不去?”

“顾大少爷什么时候还去这些小店了,平常不都是日料餐厅吗。”

“兄弟他姐开的,我去照顾生意,口味确实不错。”顾远笑了笑,“去不去?”

“不去。”

“去吧,”顾远拉了下岁淮的袖子,弯下腰,要来缠她,猝不及防对上岁淮那双还未消肿的双眼,错愕半秒,“你哭了?”

“……没有。”

“谁欺负你了?”

“说了没有。”

顾远一把拽住岁淮的书包,把人往怀里带,桃花眼顷刻变得凛冽,“我猜猜……是你那个好姐妹?同桌?同学?还是……”他顿了顿,“周聿白?”

岁淮一阵沉默。

“……真是他?”顾远咬着牙,冷笑,拳头握紧,“他哪来的胆子惹哭我的姑娘。”他作势抬脚就要冲进去,被岁淮一手拉住,这人真就劲儿比牛还大,拉都拉不回来。

“不是,你别乱猜!”

“你都哭了!”顾远第一回没了那吊儿郎当的德行,紧张又心疼,想哄不知道怎么哄。

岁淮:“我没有!”

他嗓门儿大,再喊两嗓子铁定招来人,她怎么就那么倒霉,竟然碰见顾远。岁淮把他往边儿上拽,转移话题,“你刚不是说去吃什么骨汤吗?我同意了,走,现在就去吃骨汤!前提是你给我闭嘴,别瞎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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