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10)
荀听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耳钉掉了,在地铁站偶遇谭净初简直是意外之喜,她对于今天的进展非常满意,一路哼着歌儿回家的。
到家以后,她立马在微信上呼叫韩轻,向闺蜜报备进展,等着被夸。她今天都摸上小奶狗的手了,怎么不算进步呢!
女孩子间的友谊就是从分享秘密开始的。当年荀听和汀兰一中的校草谈恋爱,韩轻就是她的狗头军师,在背后出谋划策。她每次和校草约会,穿什么衣服,背什么包,化什么妆,小到一对耳环,一枚发夹,都需要经过韩轻精心搭配。
后面她和周崇在一起,韩轻反而不管她了,任凭她自己去折腾。因为当初她恋爱脑,一头扎进去,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韩轻想管也管不了。
姐妹俩正对着视频,荀听把手机架在茶几上,她赤喇喇地瘫在沙发上,表情丰富,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
韩轻年初刚升了总监,拥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再也不用和同事们一起挤格子间。也不用背着领导偷偷接电话了。
上班期间,她坐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悠哉悠哉地说:“可以啊婷婷,速度够快的啊,这都摸上小奶狗的手了。”
韩轻满脸笑容,看得出来是由衷替好友感到高兴。
荀听无比闲适地晃动着自己的长腿,咧开大牙笑,“那必须快呀,省得你蛐蛐我动作慢。”
“你是没看到小奶狗有多害羞,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眼睛都不敢看我,一直埋着脑袋。我敢保证,他今晚肯定要失眠了。”荀听光回想一下谭净初的反应,她就高兴,脸都快笑烂了。
“这么纯情不能够吧?”韩轻面露疑色,“研究生怎么着也得二十三四岁了,这个年纪不可能没谈过恋爱呀!你可别被人骗了。”
韩小姐转了转办公桌,身后的背景也跟着转变。
荀听透过手机画面看见大面积的落地窗,玻璃上映出西澄区成片的摩天大楼,巍然伫立。漫天长雨在密集的建筑群间弥漫,天色昏暗至极,恍若凌晨。
这场雨酝酿了半天终究还是下了。
她很幸运,回家得早,不然早被淋成了落汤鸡。
暴雨倾轧而来,水雾连成一排,噼里啪啦砸向窗台。窗台处的那两盆仙人球任由雨水抽打,瑟瑟发抖。
前几天天气不错,她把仙人球搬到窗台晒太阳。后面就忘记搬回屋了。这会儿正经受着暴风雨的洗礼。
荀听暂时顾不上解答闺蜜的疑虑,她得赶紧去解救那两盆可怜的仙人球。它们要是被雨淋死了,她家的植物可就只剩下墙角那一盆孤零零的凤尾竹了。
她赶紧把仙人球拎进屋,关上窗户,鞋底踏过潮湿的地板,再次瘫倒在沙发上。
她纠正闺蜜:“他读书早,才二十二。”
韩轻说:“二十二也不可能没谈过恋爱呀!你以为是咱们以前啊!现在的小孩多早熟,小学就开始谈恋爱了。”
“我看他的反应一点都不像是谈过恋爱的,我一靠近他就脸红,纯情得不得了。一个人的身体反应可不会骗人。”荀听的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手机后盖,有理有据道:“也不是所有人一成年就谈恋爱的,人家洁身自好不行吗?二十二岁没谈过恋爱不是挺正常嘛,现在三十好几母胎单身的一抓一大把。”
听荀听这么说,韩轻略作思考后点点头,“也对,没谈过恋爱不代表没睡过女人,这是两码事。”
荀听:“……”
荀听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就不能盼着点别人好?非得把人家想得这么不堪?”
“睡过女人怎么就不堪了?这年头能有几张白纸?满大街都是报纸。再说了你又没处男情节,是不是处男都不影响你睡他。”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话从韩轻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难听呢?
“不管他是不是处男,反正他就是比那些职场老腻子讨人喜欢。”荀听摩拳擦掌,信心满满,“老娘说什么都要拿下他,这种优质股,我可不能便宜别人。”
夏日没长雨,短暂的一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和韩轻对完视频,窗外的雨就停了。阳台外的泡桐树经过雨水冲刷,枝叶犹如新发,娇嫩欲滴。
荀听远远望着这些绿叶洗了洗干涩的眼睛。
云散雨歇,天空晕出浅浅的金边,悉数照在灰白的老墙上方,光影重重叠叠,明昧未定。再经由张牙舞爪的老藤蔓切割,变成均匀的一小块,像是拿模具拓印上去的一般。
整座城市突然之间变得万籁俱寂,不受打扰。
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呀!
——
荀听中午吃得很饱,到了晚上也不怎么饿。
一个人的晚餐,她不愿动手,只想简单对付一口,索性就熬了点小米粥。
冰箱里还有两罐辣椒酱,搭配小米粥一绝。
辣椒酱是她舅妈从汀兰老家寄来的。用的是自家种的土辣椒,加了蒜末和牛肉粒,微火炒熟,装在玻璃罐里密封,时间过去多久,它照样香气扑鼻。
舅妈做凉菜的手艺一绝,比超市买的还美味。她和新余在外工作这些年,吃不惯外乡菜,全靠这些凉菜撑着,姐妹俩每年会吃空好多罐。
等这两罐吃完,她又该叫舅妈寄了。
解决掉晚餐,荀听继续刷招聘软件。
OEGG的面试没戏,她还得继续找工作。
不知不觉就刷了一两个小时。
天热,荀听出了一身汗,脸上黏腻的厉害。带妆一整天,再好的化妆品到了现在也氧化得差不多了。
她丢掉手机,回屋卸妆洗脸。
她把底妆卸干净,伸手摘掉左耳耳钉。再一摸右耳,耳垂上空空荡荡,耳钉不翼而飞。
她以为掉在家里了,从客厅找起,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她已经丢过一只绿松石耳环了,不想再丢一只。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家里没有,那就是掉在外面了。
究竟掉在哪里了呢?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她去过太多地方了,耳钉什么时候掉的,掉在哪里,她一无所知。
对着梳妆台,镜子里映出年轻女人漂亮的脸蛋,露在黑色短发外的一双耳垂,白嫩透明,犹如白果。
荀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右耳,脑海里蓦地冒出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庞。
万一耳钉掉在了地铁上呢?
万一刚好被谭净初捡到了呢?
当时地铁上有那么多乘客,上车下车,来来去去,没个定数。耳钉那么小,掉在地上别人都不见得能注意到。它被谭净初捡到的概率微乎其微,比中五百万都难。
然而赌徒心理作祟,蠢蠢欲动,荀听就是想赌一把。
爷爷常说一个人能成功,三分努力,七分运气。
她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她就是那个有七分运气的人。
荀听对着剩下那只绿松石耳钉拍了张照片,点开谭净初的头像,每次看到那只潦草小狗她都忍不住想笑。
尤其是当她的头像和谭净初的头像同时出现在屏幕上方,两只潦草小狗凑在一起,余华老师对上莫言老师,好笑程度翻倍。
她把耳钉的照片发给谭净初,摁住说话:“弟弟,我的耳钉掉了一只,你有看到吗?”
语音发送成功后,荀听抱着手机安静等待。
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脸严肃,竟比高考还重视。
她屏住呼吸,伸出右手轻轻拨了两下书桌上的混沌摆,几根银色金属在重力的作用下机械转动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室内落针可闻,静得只剩下荀听一个人的呼吸声。
一切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了,心跳加速,跳得比之前更为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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