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攸宁目光不避不让。
四目隔着斑驳光影遥遥相望，男子清湛眼眸似能看透人心，也叫她无端想起三年前的心动。
彼时崔攸宁刚及笄不久，三日前的笄礼上皇后命宫娥送来贺礼，已经近一年没有入宫的她随着娘亲入宫谢恩。
寒暄过后，皇后担心她觉得无趣，命宫娥带她前去宫后苑闲玩。
崔攸宁前脚刚踏入宫后苑，迎面撞上了三公主容瑶以及跟随其左右的伴读等人，三公主乃是董贵妃所出且颇得崇明帝宠爱，是以在宫中也是横着走，莫说是世家贵女，出身不及她的皇子也是要让其三分颜色。
她垂下眸，福身问安。
容瑶端看片刻，甫着她起身，“听闻前两日是你的笄礼？”
崔攸宁：“是。”
“既已及笄，崔家可有替你相看了人家？”容瑶若有所思。
骤然听闻此言，崔攸宁愣了会儿，摇摇头：“家中尚未替臣女相看人家。”
“哦？”容瑶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寻常世家女尚未及笄就已经定下人家，更别提崔攸宁，以崔家在外的名声，迎来送往的媒婆想来也要比普通世家高门来得多。“是你不愿，还是家中有其他的选择呢？”
崔攸宁眼睫颤了下，听出此言别有深意。
“笄礼刚过没有确定人家，也不算晚。”伫立于容瑶身后多时的萧知意缓缓道，娇俏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况且崔姑娘平日里不是在医馆就是四下替人问诊，也着实没有空相看世家公子。”
容瑶听出她言语中的意思微微挑眉，眸光快速上下丈过崔攸宁，帕子抵住鼻尖：“怪不得，本宫适才就闻到了微许味道，你进宫觐见，为何不沐浴焚香？”
崔攸宁皱眉：“臣女— —”
“你父亲身为国子监祭酒，怎的教得你如此不尊不敬。”容瑶出言打断了她的话，“难不成你自认崔家与皇后娘娘关系匪浅——”
“臣女不敢。”眼看事态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崔攸宁忙开口，跟随她前来的宫娥意识到不对，其中一名宫娥趁着她们不注意快步离去。
容瑶素来不喜崔攸宁，前两年她于贵女中挑选伴读时，哪家世家高门不是上赶着送上女儿名册前来任她选择，偏生崔家置身事外，说什么崔攸宁生性不受拘束，性子又不似其他贵女安静，恐扰了她的清静。
她倒觉得，恐生扰自己清静是假，不过是崔攸宁不愿，崔家才选了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自己，当时若非母妃拦着，她早已去求父皇责罪崔家。
思及此，容瑶眸子冷了几分，道：“来人，送崔姑娘前去沐浴更衣，好好地给本宫洗去她身上的味道，若沐浴后本宫还能闻到，唯你们是问！”
崔攸宁面色白了几分，进退不得。
若出言抗拒定然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可若真的应下，崔家必然要背上‘不尊不敬’的罪名，她当即掀开裙?跪下，拖延时间等待宫娥回来，“不小心扰了公主的清静是臣女之过，臣女回去后定会自请家法，闭门思过，还望公主息怒。”
“你既知惹恼了公主，何不顺了公主。”萧知意目光扫过宫后苑内的宫人们，就连途径过宫后苑的其他宫殿宫娥都不由得停下步伐屏住呼吸，她提醒道：“公主不是什么不明是非之人。”
容瑶嗤笑，“捆了她过去。”
崔攸宁指尖攥紧。
昭和宫宫娥倏然回过神来，忙上前拍开已然上手钳住少女手臂的宫人，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嗓音低语：“崔姑娘乃皇后娘娘召见入宫，你何来胆子捆了娘娘的客人！”
宫人怔了下，掌心松了微许。
犹豫间，耳畔响起道慵懒冷峻的嗓音。
“都在做什么呢。”
听到来人的嗓音，崔攸宁松了口气。
她并不知来的是谁，可不管是何人，三言两语的交流间都能够为她拖延的时间，只盼着离去的宫娥尽快将此事禀于上。
容瑶忙回头循声望去，对上男子淡漠疏离的眼瞳她心口紧了紧，福身行礼之时硬着头皮道：“崔家姑娘不尊不敬，我便想着带回宫中教教她。”
容琛垂眼看向指尖微微颤抖的少女，道：“即是如此，孤便带走了。”
容瑶愣住，下意识掀起眼睑看去。
男子神色淡漠，眸中一闪而过的不悦压来，带着难以忽视的警告。
容瑶慌了神，低下头。
听到来人的自称崔攸宁提到嗓子眼的心着实落到了实处，不多时，垂着的眼帘中映入道鞋履，她微微抬眸，骤然撞入了一双清冽无垠的视线中。
四目相对少顷，容琛忽而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开口：“不尊不敬在何处。”
霎时间，宫后苑内鸦雀无声。
容琛目光微侧，扫过跪在少女身侧拦住其他人的宫娥：“你来说。”
“回禀殿下，奴婢奉命陪着崔姑娘前来宫后苑。”宫娥鼻尖掠过少女身上的柚子清香，委婉道：“姑娘常年浸于医馆中不免沾染些许草药的味道，冲撞了公主殿下。”
容琛目光看向垂眸不语的少女。
微许淡淡的清香随风掠过，他侧眸看向惴惴不安的容瑶，淡淡道：“柚子香气可闻成草药味，皇妹是蓄意寻事，还是身子不适？”
“阿瑶不敢。”容瑶当即跪下，额间冒了微许碎汗。
萧知意也随着跪下，见半响都没有出言，她道：“回禀殿下，公主近些时日心烦，常常睁眼到天明，许是没有休息好才会造成如此乌龙，还望太子殿下多多担待。”
悠宁嗓音婉转回荡，宫后苑内陷入死寂般的静默中，就在众人以为太子殿下不再往下追究，男子冷冽嗓音响起。
“即是乌龙，你为何不出言提醒。”
萧知意面色僵了下。
容琛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吩咐道：“卫昭，今日之事且禀于贵妃娘娘，由娘娘定夺。”
他步伐微抬，径直离去。
宫娥搀起崔攸宁，忙扶着她跟上去。
男子步伐跨得很大，崔攸宁要做两步才能跟上，想着谢恩又有些疑心身上是否真的沾染了草药味，踌躇须臾就落后了他十来步。
忽而间，他身影停下回眸看来。
崔攸宁不由得顿下脚步。
容琛神色平静：“怎么不跟上。”
崔攸宁张了张嘴，总不能说他走的快自己跟不上，便道：“臣女担忧身上的味道扰了殿下。”
容琛微微皱眉：“莫说没有，就是有又何妨。”
似乎是看出她的狐疑，他道：“医者圣心，舍生而取义，你所学之识日后可造福一方，医者若不与草药打交道，又何以有能力医治他人，就是有，也是别有一番味道，不难闻。”
清冽嗓音没有半分起伏，却如石子般击过少女心口湖泊，崔攸宁定定地望着他，光影倾洒笼罩着男子，恰似圣光。
亦要比现下眼前霞光来的耀眼夺目。
临近楼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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