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天入睡前,许然其实想了很多次,遇到无法脱身的情况时,应该怎么办。
在所有的预想里,他都会像堂吉诃德一样,骑着不存在的马,挥舞着以意志凝成的**,悲壮地向怪物发起冲锋。
所有的英雄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
恃弱凌强,以寡击众,鸡蛋屹立在石头前英姿勃发。
哪怕是一个路人甲,都会因其勇气,在读者心中激起几秒钟的波澜。
但此时许然悲哀地意识到,堂吉诃德在视风车为巨人时,已经意识到他要打一场注定很难赢的战斗,但无论是他还是马,六条腿加起来,没有一条是打颤的。
与他的腿截然不同。
在电视屏幕熄灭的那一刻,许然心里那根紧绷了几天的弦,开始颤动,然后越绷越紧。
直到与巨**锈锯般的目光对视时,绷紧的弦被一截而断。
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逃。
快逃!
发软的腿脚,突然萌生出一股新的力量,存活的欲望压过一切,许然慌乱地朝唯一的生路——向上的楼梯奔去。
他全力奔跑,耳廓里充斥着风声,血液在激烈地嗡嗡流动。
但无论他跑得多快,脖颈后的一寸,总有不自然的气流涌动。
巨**喉头里喷出来的气,几乎近得要黏在他的皮肤上,像催债的厉鬼,索命的阎王,如影随形。
它在戏弄他,许然心中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这想法更加深了他的恐惧。
于是他拼命向上跑,浑然没有注意到,向上的楼梯笔直一条,丝毫没有转过弯,像是要直直延展到天上去。
他被困在了无穷无尽的楼梯上。
等他醒悟过来时,全身的气力已经干了。
他周身大汗淋漓,速度越来越慢。
但许然又不能停下。
哪怕他知道自己是个可怜的猎物,每一丝为存活付出的无谓努力,都将被作为美味的佐料,被巨**淋在他的血肉上,细细品尝。
他此刻能活下去的唯一原因,就是佐料还不够,不是吗?
巨**似乎渐渐失去了观赏许然垂死挣扎的耐心,喉间饥渴地发出“嘶嘶”的声响,湿腻坚硬的毒牙,慢慢抵到许然的后脖颈上,像死神恶毒灰败的指甲。
而死神的大门,正以巨**口腔的形式,向许然敞开。
许然察觉到了脑后冰冷骨头的触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枪口,带着**的冰冷。
他的最后一丝气力也被这枪口抽走了。
许然不再挣扎,他停下脚步,静等死亡的到来。
巨**的獠牙将轻松穿过他的皮肤,把血肉纸片一般撕开,然后他的颈骨会装模作样抵抗一下,发出——
“铮”的一声。
哎?
我的颈骨有这么坚硬吗?
许然疑惑地睁开眼睛,意识到他处在最下一级楼梯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前进一步。
无穷无尽的楼梯不见了,楼梯间干干净净。
巨**带来的恐怖威压和他庞大的身躯一样,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许然谨慎地慢慢转过身去,看到白色腻子覆盖的墙壁,熟悉的木质大门,猫眼旁的道家符纸仍安安静静地待在门上。
所有的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除了一柄剑,将一只野兽死死钉在墙壁上。
野兽身长一米左右,全身长满打结的脏污浓**,双目紧闭,面部满是重叠的褶皱,看上去很老很老,胸口处被剑一穿而过。
青色的液体,滴答滴答从伤口处渗出来,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到水泥地上,腐蚀出深深浅浅的焦黑色小坑。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握住剑柄,把剑从墙壁上取下来,野兽胸部的伤口像被风化般,随之一寸寸扩大,很快吞噬了全身。
在许然的注视下,藕粉色长裙的女生,带着脸上的疲惫和一身血迹,干脆利落收剑入鞘。
“你好,”她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已经没事了,不过……”
话还没说完,她脸上仅剩的血色飞快褪去,身子向后一仰,像萧索的枯叶,轻轻坠落。
她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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