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伊一路驱使法术,轻松抱着溪悦步入客栈。
客栈主人原本是淡漠瞥了一眼,而瞧见身后神息乍现,两位神君紧随其步,目光追随着前面的人族。
她瞬间精神起来,“实在是罕见。”
“两位神君,还有两个人族,同道来伯绥的客栈投宿?”
会在人界投宿的神君很少。
会跟人族同行的神君更少。
今日,她不止能见到两位神君,还撞见稀罕中的稀罕之事。
神族有神君与神兽,其本质之分为有无原身,而外溢的气息同是神息,外族人不见原身,就一般辨认不得,加之神族罕见,寻常就喜欢唤他们为神君。
早些年阿铃还会纠正,现已任由外族人随意。
毕竟,她总不能一见有人误会,就直接现出神兽原身罢?
默认自己是人族,楚伊没有应声,而是直言:“带院子的,五间厢房。”
“好嘞,阁下稍等片刻!”
“阁下且慢。你要五间厢房做什么?我们就只四个。”阿铃甚是不解,何况她们非人族不眠不休,只要一间厢房供小姑娘歇息就行。
她笑了笑,“她身怀数钱,挤那小小厢房做什么?”
“……”阿铃无奈,这是露宿野外多年,逮到机会就使劲享受!
“阁下住多久?”
“一个月。”
一顿敲打算盘,客栈主人笑盈盈抬起脸,“拢共是两百银两,不知是由谁来结清?”
“小姑娘还昏着呢,醒来就结。”楚伊抬了抬眼,随口应道。
眼前之人一下子变了脸色,抬手使劲敲得旁侧木板砰砰作响:有非人族同行不可赊账。
“非人族天大本领,来无影去无踪,人界又无法限制他们,万一赊个账,趁夜带着你们溜了,我这客栈不就亏了?”
楚伊微眯起眼睛,“你见过神族逃账的?”
其他族多少会有族人使坏,但神族为数不多,两双手就数得齐,上又有行踪不定的天帝盯着,数千年来没有一桩神君犯事之例。
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不信神族的。
“没、没见过,但我哪敢冒险啊。”
楚伊将溪悦放下,侧手揽着她回头,“我没银两,你们可还有?”
“分文不剩。”阿铃摇头道。
“我闭关前就将所有银两给你了。”
“……”
上一眼相视无言,下一眼轰走出门。
暮色沉沉中,辗转几个客栈,终于有个客栈肯赊账给他们,但仅限于一间厢房。
这是一个妖魔两族混杂的客栈。
一座高楼拔地而起,妖气魔息弥漫,处处是魔族妖族之影,一妖抚琴,一魔随舞,说笑声不绝,向来性情暴躁的两族,少有这般诡异的安分。
往来饮茶喝酒,不分日夜尽兴。
这哪儿像是人族的客栈?分明是妖魔作乐之所。不过客栈主人确实是人族,走动端茶递水的小厮也是人族。
步步深入,廊道上有两个魔族争吵,不慎失手互打了起来,猛地掀翻廊顶屋檐,数道术法裹挟残破,眼前转瞬恢复如初,不知从何处钻出一道稍强的妖气。
“都给我敛敛性子!若毁坏了这客栈,害得客栈主人不愿收妖魔,我就狠狠折磨你们!”
“不愿住就都去野外待着!”
荒郊野外,自然不如人族的客栈舒服。
原来不是他们安分,也不是客栈主人手段多么高强,而是妖魔会自发来维护此间的安闲。
两个魔族停下手,仍还在吵嘴。
楚伊一行人将穿过廊道,深深将其注意引来,他们留意到这边的人族神族。
架也不吵了,某魔开始幸灾乐祸嚼起耳根。
“这是哪两位神君,竟落魄到这地步?”
“落魄什么?你才落魄!”
不满他的措辞。
魔族女子趁机抽上一耳光,“屋子宽敞,两日仅要半两银子,这客栈多实在?定是那两个人族好奇,让神君跟来一探究竟!”
“你少胡言乱语!区区两个人族而已,能使唤得动两位神君?”
这俩魔族又扭打起来。
法术护着耳侧,没有吵醒溪悦,她们先后步入偏角厢房里,一瞬烛火骤然而亮。
可刚一放下,眼缝微微而开,小姑娘坠入半梦半醒间,吐词不清地说着什么她不是。
抓挠着她跃跃欲试的心思。
趁她昏迷窥视一下记忆?楚伊克制着转身,还是没有趁人不备动手。
“初次见面时,我给她疗伤,探出体内有些古怪,但当时说不上来,过去还未遇见过。”
“今日抱这一路,始终没有半点异样,倒像是我骤生的错觉。”
几丝神力缠上腕口,韫洋略微探了一下,“确实没有异样。”
“也不会是你的错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必是你我不曾触及的异象。”
神力堪堪收束,目光落回,见她懒懒躺下摇椅,他步至身前,余光中阿铃跳窗远去。
“我须回神界几日,顺道查明此事。”
“罢了。”楚伊支着脑袋,轻声道:“小姑娘身子康健,不会是什么隐患。”
她知道他回神界是为另一件事。
“关于浮珏,你记得多少?”
“都不记得。”
其实她记得大部分,只是不记得自己是否动过手。
该从何说起?她以为救了原绮,登上东榆洲挖金作赏,却遇见浮珏莫名消散,而又在五百年后,再遇死去的原绮,否认她救过她。
还说些莫名其妙破咒之言。
只会让韫洋更为担心,更会让他离开去追查其中的真相。
如此果断回应,他似是没有怀疑。
“妖有原身有妖气,而你是凭此躯壳降生的,依你的性子,势会争辩一场,这妖界律门怎还派判官穷追不舍?”
“我还真跟那平奎争论过!”
“我一无原身,二无妖气,她不能就凭一句‘噬忆妖’,便来将我定为妖族罢?还日夜跟在后面,喊着要抓我杀我!”
她愤愤而言,五百年仍咽不下这口气,“你猜那妖皇越沚怎么说?”
“你何时见过越沚?!”下意识惶急而出,撕裂眉间的笑意。
“你这语气……?我为何不能见越沚?”
攥着他衣襟往下,隔着几寸之距,楚伊迎着晃动的烛光,仔细获悉他每一瞬的眼神。
“……”韫洋沉默,躲不掉分毫。
“你去闭关,究竟是为我还是为阿衡?”
“为你。”
“我早料到阿衡是幌子,你之前还顺着我的话而下,是以为能糊弄过去?”
谁不知韫洋神君寻白虎阿衡多年,怎会为此唐突闭关?她之前借此套话,他顺着她的话而下,最后还是绕回来。
“我哪敢糊弄你。”他直接倾身拥上,借机错开视线,思绪游走间,不知从何提起。
“我何须你去闭关六百年,至今仍寻不到一丝解?”
六百年前,她去噬忆归来,临门一脚晕了过去,醒来便闻韫洋要去闭关。
难道他见过死后的原绮?
稍作分开,他似真似假道来。
“你昏睡时,天帝曾来问我,你归属究竟为何,我无法妄自定论。”
“母神与天尊生前所造之物,都会记在那本苍生录上,我想去细细翻查,该有些线索能划明你的归属,就像今日,若你能划到神界,那判官就会停止缉杀。”
“神界虽无判官之类的,但天帝那脾性盛名在外,岂会放过我这杀魔罪妖?”
“只要一日没有铁证,天帝就不会对你出手。”
分明是有利于她的,当时怎么问都不肯说?直接一道结界隔绝彼此,她破除结界追去,毫无踪影可寻,于是她一得空就往神界跑。
“我是怕辜负你的期盼。”
韫洋一出关,去往神宫路上听闻罪妖之名,心急赶来确认她的安危。
“这几日你深入人族,借云津殿下步步紧随,平奎为不祸及旁人,不会公然施法伤你。”
她早想这么干。
只是,溪悦醒来还会跟她走?
一个扬手示意,楚伊笑着道:“韫洋,天帝长什么样子?我还从未见过天帝呢。”
这是要看韫洋的记忆。
借探天帝之由,趁机来探他有无隐瞒。
“……”韫洋退离半步,复提起旧事岔开,“妖皇越沚怎说,是他放任判官妄为?”
见没有得逞,明白彼此有所隐瞒,楚伊也怕无意爆出原绮之事,没有追问而是兴趣缺缺仰后。
“我没见过他,是平奎捎来的口信,说我敢顶着妖族名头犯事,妖界就有千万种能力诛杀我。”
五百年仍没有着落,因此广传妖界律门无能,不知妖皇何时会亲临。
“我尽快去寻天帝。”
她点点头,自然而然开口:“什么样的厢房合你心意?我给你留一间。”
“不必给我留。”
“那你回来上何处歇着?”
若有人族同行,她们肯定是按人族作息来的,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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