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堙没上京,寒风卷席火光,照亮满地残兵血泊,空气里仍弥漫着战火的硝烟。
“小姐,侯府回不去了!卫兵们围在府外,贞妃娘娘冒死送信,说陛下疑心小姐与袁世子勾结,要一并清算了!”
武婢叶婵仓皇策马驰来,忙换过宋知斐的朱红大氅,视死如归地拉其上马,“城中仍有叛军,阿婵先护小姐去安全之处!”
袁氏兵叛大败,都城内尽是刀光血影。
疾驰的马蹄踏碎了月光,昏暗的树影猎猎擦身,可背后紧密的追杀却如何也甩脱不掉,混乱且数不清的人马,每一声铁蹄都踏在了她紧绷的心弦上。
“死期已至,还不停下!”
寒风呼啸间,她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怒而威凛,不可违逆,一霎便狠狠刺中了她的心。
阿婵死死护着她,一路驰向暗不见底的林渊。
忽然间,她隐约听到后方传来恨之入骨的沉怒——
“朕要你的命!”
她的心脏失了一拍。
前方是悬崖,后方是截杀。
帝王之怒响震于林间,裹挟着凌厉的箭簇划破了暗夜。不知什么尖刺的裂声炸在耳边,马儿已凄厉嘶鸣一声,扬蹄踏空,重重滚落了深渊——
窗外闪过一道电光霹雳,宋知斐蓦地惊醒过来,额间冷汗涔涔。
静躺了一阵后,方听闻屋外正飘着细雨。
原来是早已变天了。
觉醒难眠,她起身下榻,披上了外衣,点亮灯盏,缓步走向了书案。
每走一步,梦中的杀声便刺入她心脏一分,刀刀痛入骨髓。
这一年来,总是有些惊心的刀光剑影,时不时地闯进她的脑海。
她的确是坠了崖,也损了记忆。
只是自幼相护的阿婵替她殒了命,而她却残活了下来。
早已过去了这么久,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
可不知怎的,一滴泪还是冷不防落下,在这凛冬寒夜里,如冰锥一般割伤了她的脸。
若非师兄江柏青先梁肃一步寻到她,她还不知自己竟有这般多舛的过往。
若非隐居安养的父侯突然病重身亡,她也不会这么快便忆起,究竟是何人陷他们至此。
天雷又闷鸣了几声,她随手执起一柄素伞行至书案前,思索片刻,缓缓开砚碾墨,提笔于伞盖之上仔细落下了一株宫墙梅,又缀了只栖于枝头的寒鸦。
在静室值夜的茗玉被雷声惊醒,朦胧间见屋内起了灯光,顿时紧张起身,忙唤了声大人。
可一见到专注伏案的宋知斐后,她又立即噤了声,安分地立于一旁静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等来了回应。
“雷声搅眠,我初入宫中,白日又扰了妍妃娘娘,这心里实在记挂,便趁兴备了份回礼。”
宋知斐娓娓道来,搁下了笔墨:“你明日清早,务必送往永和宫。”
茗玉愣了会神,心道大人白日里明明是去绮华宫看望张贵妃,怎的又变成叨扰妍妃了?
茗玉不多做揣测,只管应下,“是,婢子定早早送去。”
她在宫中见过这么多主子,还从未遇到像宋太傅这般至清至雅,又温柔似水之人。
可想了想后,她还是忧心劝道:“大人,您也多爱惜身子些,陛下最是记挂您的风寒了。”
提及梁肃,宋知斐只是一笑而过,并未多当真。封好纸伞后,又没来由地岔开了话锋:
“茗玉,你信命数么?”
茗玉不懂为何会这般问,学识浅薄的她也只好老实道:“这命数……不是生来便定好了么?婢子的命数便是入宫侍奉主子,待到适龄之年再被送出宫去。婢子已循规蹈矩地活了好些年,不曾想过其他。”
宋知斐浅然一笑,不曾否定她的回答,直起身后,轻轻吹灭了烛火:“可总有人是不甘心的。”
又一道惊雷乍然闪过,伴着青紫电光划裂了四方暗夜,也映亮了远在徽州的寿安王府。
展于画屏之上的布防图在明灭的电光下或隐或现,寿安王郭达看着这烂熟于心的行军路线,不由露出了忌恨的笑。
“我们郭氏一族,少说也曾在沙场立下汗马功劳。”
峥嵘过往尤在,热血怎甘寒凉。
郭达转身看向自己文武兼备的儿子,恨意更是浸红了眼眶。
“你是长公主的血脉,流着梁家的血,是先帝的亲甥儿,更有皇后做靠!梁肃那小儿凭何将我们困于这穷山恶水,凄苦度日?”
他激动得搭上郭贲的双肩,满含孤注一掷的悲恨,“神卜皆算你有贵胄天命,那便更要殊死一博。为父就算摒却一切,也要为你辟出这条险路!”
雷声盖过了他的低喝,黑云翻卷成浪,远近漆如墨海,见不到半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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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雨霁天明。
这后位只要一日空悬,朝堂上的那帮闲臣便总有上不完的奏疏。
早朝罢后,梁肃便无甚好脸色,见了魏德明,更是直接撂下一句,“去漪兰苑。”
魏德明拦之不及,当然知道陛下在气头上,连忙小跑跟上,虚着胆笑道:“奴才正要来报呢,这宋大人哪一早便到御书房当值去了。”
“什么?”梁肃脚步一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朕不是允她告假了?”
魏德明打了个愣,只赔着笑,拭了拭额角的冷汗,“这宋大人……实乃群臣典范,心系陛下,心系国事啊。”
他只管往大了夸,“奴才们都说外头天冷,请她先进屋歇着去,她非说,什么君子不立危墙,非要等陛下回去才——”
他的下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完,梁肃便已不再听他啰嗦,径自步向御书房了。
道上残雪映天光,远远望去,那候于御书房门前的女孩也是肤若胜雪,唇若红梅,就这样牵动着他的心,令他恨不能再走快些。
门前看守的侍卫见了梁肃,当即齐刷刷地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宋知斐眸色微动,正也欲逢场作个虚礼,谁知手方伸出,梁肃看也没看,便直接握上了她冰一般的手,径步走了向前。
这动作自然得就像是随手接过一件呈上来的贴身之物,不容任何人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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