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小枪将被褥铺平,凑过头来,面上赧然。“啊!这是前些日子吕夫人从留侯府带回来的,一直搁在您案头,奴收拾得急,没留意就……”
他话未说完,便见自家郎君脸色瞬间转冷。
北风卷着碎雪撞在窗棂上,发出“咔嗒”轻响,像有人在窗外磨牙。看这雪势,今夜得下好长一阵。
袁僳握着小布老虎冰冷僵硬的脖子,布料虽然粗糙许多,可粗浅的针脚,依稀肖似当年母亲笨拙的痕迹。
他坚持在周家落难时将它送去,以为它会是一份雪中炭,能在乐章坊伴她左右,甚至曾借此幻想小娘子接过它时弯起的笑眼……
如今,它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想必是由二娘经手,交予他那位“贤惠”的继母吕夫人。
这不是简单的退礼,而是拒绝他的心意。
他冷哼一声,有了前几日的传言,他并不觉得自己是遭她厌弃了。
相反……二娘真是又别扭,又任性。
只有最幼稚的小娘子,才会在危难之际,对伸出援手的人耍这样的孩子脾气。
“郎君……”小枪觑着那只孤零零躺在案上的布老虎,心下明了,不禁暗暗叫苦。他见袁僳脸色难看,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前些日子,夫人将‘宁家簪’送到留侯府去了,据说是周小娘子要的。您也知道,这簪子的意味。周小娘子这般行事,兴许,兴许正是心里别扭,才更显在意?”
听到这里,袁僳几乎要气笑了。
危难时不肯受他的雪中送炭,转头却要走属于阳侯袁氏女主人的宁家簪。
如此反复无常、一心想摆架子的小娘子,怎会是信鸽背后之人!
然而,那点怒色也不过是转瞬即逝,他是在朝野间颇有声望的少年才俊,纵使被未婚妻闹得心烦意乱,也未曾忽略此事背后暗藏的不妥。他把小枪叫到屋外,神色平静地问:“府里近来对留侯周家,是不是越发殷勤了?”
面对少年锐利的目光,小枪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声音压得更低,“外头的人……外头的人都把这账算在您头上,说您畏妻。”
袁僳的神色顿时添了几分淡淡的寒意。
袁文韶未跟他坦诚过退婚之事,因而在他的角度看来,父亲和继母的殷勤举动,是在利用小女儿家的一片痴心来拉拢两府关系,引得对方越发对这桩婚事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知道,圣人的确看重溪山林氏,而与林氏沾亲带故的左仆射,更是深得圣眷。相比之下,父亲迟迟未能重返边关,心中难免焦灼。
但这不公平。
“明日,我去留侯府走一趟。”
袁僳的声音消散在寒冷的夜气中。他并未料到,此刻,留侯府浣花院的东厢房门,也被同一阵北风吹得悄然推开。院墙内,另一场关于他未婚妻家族的暗潮,正随着雪花无声涌动。
留侯府内,同一片星空下。
周会容步出院外,墙头白梅被寒风一吹,花瓣卷着雪沫子落下来,粘在她发间、眉梢,有些湿冷。
她想起那日与周会宁同往南浦郡主府的情景,忽觉这满院的白梅,倒像是郡主府的红梅褪了色一般。
身后渐次传来脚步声,她未曾回头,来人也未上前。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在浣花院墙角的阴影里,避开了明亮的星光。
随即,空中传来了妇人的声音,“三娘,数日前,我便知道夫人一直昏迷不醒。府中如今已经被围困,主君更是被弹劾,你还要替二娘瞒着吗?”
周会容盯着雪地里凌乱的脚印,知道已经很难撇清自己和周会宁的关系,“府中虽被围困,但修缮宅邸的工匠不是顺利入府了吗?我瞧着事情未必有那么糟。”
妇人一时沉默,似是未料周会容竟如此反驳。良久,她才轻叹一声,“三娘是何意?您是周氏的女郎,却也是我亲生的孩子,我总不会害您。即便你不肯说,二娘这些日子的举动,我在府中总能查到些端倪。但你若肯如实相告,待主君归来,我尚可从中调停。”
若对方动怒,周会容尚可应对,可这失望的语气却让她如负千钧。她忽而想起自己鼓起勇气冲向正厅的时刻,脱口道:“你……你不信我?我亲眼见着,亲耳听着,二娘她……”
话未说尽,周会容已剧烈咳嗽起来,急咳中眼角竟泛起泪光。
妇人感到十分心疼与歉疚,三娘自小鲜少得夫人和二娘的正眼相待,如今二娘稍示温和,便心生对姐友妹恭的向往。
可这虚幻的温情,又如何能是真的呢?
“我不信你,更不信二娘。”妇人忽而握住周会容颤抖的手,指尖冰凉,“三娘,您可还记得我是如何从士族贵女沦为贱民,又屈身为妾的?当年正是我阿娘行事不端、为祸乡里,才连累我家满门下狱。”
雪沫子落在周会容的睫毛上,她沉默了一会儿,“没错,几日前二娘让我看守芷兰院时,我见到了昏睡的夫人。那时我就明白,主母昏迷不醒,意味着留侯周氏近来的所有举措,实则都是二娘一人决断。我本想告知您此事,只是……”
她还未曾消化这个事实,便又见证了周会宁冒充夫人召见阿爹的幕僚……
“您现在想明白也不迟,”妇人以为周会容口风松动,凑近她耳边低语,“大厦将倾,向来都是从家里乱起来的。朝中已因‘私通外夷’之事弹劾主君,若此时再叫人知道府中主母昏迷不起、女儿冒名行事、甚至在外闯下祸端……三娘,这‘治家无方’的罪名扣下来,你阿爹可就真是雪上加霜,百口莫辩了!”
“不,你不明白吗?二娘做事,从来没有瞒着我的意思。我觉得她不是信任我,她只是,她只是不怕,她不怕我说出去。但是我怕,我不知道说出来会怎么样……”
周会容最初对周会宁是不屑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开始不明白一个小娘子怎么有那么大的主意,怎么能做出这么骇人的事情。她读不懂周会宁的言行,那不是小娘子的机巧,而是一种更深沉、更莫测的掌控力,只让她生出弱者面对强者时的本能畏惧。
她不知道背叛周会宁的代价,却恍惚觉得,自己与眼前的生母即便相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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