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晓的话回响在耳边，木祈眼底漫上悲凉，他喉结干涩地滚动，心像被一只大手活活撕扯开。
漆晓讨厌他，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可他活该，这是他应得的不是吗。
“我讨厌你。”漆晓染上哭腔，她讨厌哭，今天却好像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光了。
她的喉咙像被一条酸涩的绳索拉住：“我讨厌你为什么让我这么喜欢。”
“我从没有这么失控过，都是因为你，我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可是……我好喜欢这样的自己，我也好喜欢你。”漆晓手背擦拭着眼角的泪，像个一直被忽视却忽然被赠予一罐糖果的小孩，“木祈，为什么我这么喜欢你。”
木祈神色僵住，一时没反应过来漆晓话里的意思。
漆晓把木祈眼角溢出的泪轻轻擦去：“你骗了我，你诅咒了我的灵魂，可我又不傻。”
“我怎么会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骗呢。”
“漆晓……”木祈长睫轻轻颤动，睫毛拂过漆晓搭在自己眼角的指尖，漆晓的话像一滴水落入死寂的心湖，激荡起层层涟漪。
“你本着取丹的目的接近我，可花雾山，你宁愿自己被活活打死也不自保一点，就为了让我泄掉药力。”
“你是被人类虐杀死的，这种又一次差点被活活打死的感觉，怎么会好呢……”
“平安镇你分出那么多妖力来保护我，你自己差点死在那几座山下。”
漆晓哽咽着：“我竟然刚刚才想明白，没有妖丹的你，妖力是会耗尽的。”
“好不容易成了取丹的阵法。”漆晓回想起木祈变透明的手掌，胸腔仿佛被塞了块灌满水的海绵，“你明知阵法会反噬你，还是亲手毁了你的生路。”
“木祈，是爱还是骗，你早就把答案告诉我了啊。”
木祈仿佛被一道强烈的光正面击中，身体怔在原地，心脏却扑通扑通不断加速，眼睛酸涩得泛出泪光。
漆晓相信他，漆晓并没有因为他的欺骗就否认她得到的一切。
木祈闭上眼，两颗晶莹的泪滑下脸颊，他紧紧揽住漆晓，怀里的于他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漆晓眉心轻拧，嘴角绷成一道弯弓，声音却柔和温暖：“木祈，诅咒了凌清荷，你很痛苦吧。”
木祈抬了抬酸涩的眼皮，把头埋进漆晓颈窝，喉结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知道这件事后，他的心像被扔进油锅，身体像被置于火架，他没有一秒不在后悔，不恨自己。
他爱漆晓，却也无颜面对这个灵魂。凌清荷让他不要伤害人类，他食言了，他被屠杀时那么痛苦都没伤害那些渣滓一分，却独独伤害了那个对他好，最纯真，最善良的灵魂。
他甚至连那些贪婪的渣滓都不如。
木祈蜷着身体，嘴唇被尖牙深深咬出血，他知道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赎清他犯下的罪行。偏偏下诅咒时是那番景象，他好像能给自己盖上一层冠冕堂皇的遮羞布，说他不是故意的，可再宽敞的遮羞布也掩盖不了他的罪孽。
可我真不是故意的，凌清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伤害你，一点也不想啊……
他喉咙里像住了只困兽，压抑地呜咽着。
“木祈。”漆晓轻轻抚摸着木祈毛茸茸的脑袋，木祈轻轻抽泣着，柔软的发丝随着他的抖动拂过漆晓的下巴，拂得她脖子间酥酥痒痒。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可能想伤害凌清荷，你宁愿自己被虐亡都不曾伤害人类一分，木祈，你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漆晓……”苦涩在木祈唇齿间蔓延，泪无声淌下，浸湿漆晓衣领，又干又涩的心好似被纳进一个温暖湿润的怀抱。
“我不能代替凌清荷原谅什么。”漆晓认真思索着，“但如果我是她，我不会怪你。”
漆晓的话穿越木祈心海的层层雾瘴，去往某个他从不曾到访的角落。木祈背脊渐渐僵直，他缓缓抬起头，久远的记忆像颗角落里尘封千年的种子，在被撕开的光线照射后，破土而出，迅速攀爬生长。
“不要……凌清荷……不要……”
“凌清荷，放开我的妖丹，求你了，快放开啊……”
“收回诅咒，我要收回诅咒……”
“诅咒，诅咒收不回来……怎么办……”
“对不起……凌清荷……对不起……对不……”
心海回响的话语随着他当年死亡的画面湮没了，自责，悔恨，也一并湮没在生命的终点。
这是他当年意识弥留之际的记忆，生命的尽头，记忆都模糊得稀薄无比，他竟根本没想起来，他意识消散前被困在如此浓烈的悔恨里。
木祈跪坐在地上，肩膀搭上来一只大手，江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是的，荷儿根本不会怪你。”
“要是她能看到你再活过来，她只会高兴。”
“你不是故意的，她到死前都一直清楚这点。”
漆晓握住木祈冰凉的手心，江烈扶住他轻颤的肩膀。
“木祈，我相信你。”
“木祈，荷儿相信你。”
清润女声和沉逸男声并在一起，漆晓和江烈同时开口，凌清荷的答案，穿越千年岁月被他们递到木祈心上。
木祈垂着脑袋，他们的话语像只利爪死死揪住他的心脏，眼泪一颗接一颗掉到地上。凌清荷很好他知道啊，他一千年前就知道了，可她越是好，他就越无法原谅自己。
浓郁的情绪在心底反复激荡，又渐渐破开一条明朗的线，木祈被这根线拉起头，他看向满眼担心的漆晓，伸出手轻抚她泪痕未干的脸颊。
“我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了。”
几人皆是身形一怔，静静听木祈继续说下去。
“我的心愿是，向这个灵魂赎罪啊。”
话音刚刚落下，四个人身体里发出橙灿的光芒，先是一颗橙色光点，光点越来越亮，四个人近乎被笼罩在光雾里。
很快光雾化作一根根光丝流入木祈身体，他们如被抽丝的茧，流入木祈身体的光丝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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