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绥》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避暑香乃金银花、薄荷等寻常药草外,又添惟酷暑炎热之地独有之天赐草并玉花蕊二物成方。
“这药草皆为一等一的治暑良方,并无不妥,林二觉察不出也是正常。”
淮鸢摘出其中两片,冷声道:“只天赐草与玉花蕊二者并方,便将生暗毒,再遇白杨树干则毒性显露。”
关令大惊:“城中用具大多都是白杨树干做的!”
平远关干旱少雨,只白杨树将将能存活下来。
莫说房屋多黄泥掺杂着木头建造,屋内桌椅碗筷,哪个不是木头制?
关令似是想到什么,瞪眼怔住,喃喃出声:“义庄,棺材,书院,书册……”
他终是醒悟过来,本就生得凶狠,此刻双眼红胀,额角青筋如树根破土,浑像恶鬼生生闯出地府,不为苟活只为复仇。
“此毒量轻,入体缓慢,十数年正是毒素累积至发病年限,只义庄主与夫子恐是接触白杨树木较旁人多些,因而发病得早些。”
淮鸢又于纸上写下:萱花根。
递给关令:“只需加入二两萱花根,此方便没了毒性,我稍后再列个方子,劳烦关令大人传给城内众人,只要每日服用三次,一月内体内毒素便可排解。”
烈日灼烤大地,地面空气虚幻扭曲,往来脚步匆匆,溅起无尽尘土。
淮鸢拾了石块蹲坐到门前石阶上,不轻不重在地上划动。
晏屿青方与关令交涉罢,回头便见她闷闷不乐待在角落。
淮鸢生了一双桃瓣含情目,垂垂目光似将落泪,总让人瞧着心疼。
晏屿青阔步走去。
视线上方骤然出现一双玄色金绣靴,淮鸢不甚有精神道:“拿到了?”
“嗯,你在写什么?”
男人冰凉衣袖贴着她坐下,倾身凑近看地上的字。
檀香沿着衣袖传来,笼罩身侧。
淮鸢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慌乱地探手擦去地上“人心、下毒”等等字样,扯着裙摆往旁侧坐去。
二人距离瞬时拉远,甚至中间能再坐下一人。
晏屿青神色冷峻,扫了一眼二人间的距离,没有出声,但那双如墨深眸满满皆是疑惑,似是在问为何要离得这般远。
淮鸢自知无法和这位于男女问题如初生孩童般无知的男人说清,急急换了话头。
“关令那边忙得过来吗?”
幸得男人果真纯真,一下便不在意方才的小插曲:“若你得空,还是去看看林二。”
原只随意寻的话,此刻倒终是忆起那少年。
全城少说也几千人,只他一位大夫显然是不足的。
淮鸢终是说出心中疑惑:“城内怎的只林二一位大夫?年少经验不足不说,他平日忙得过来吗?难不成边境的其他大夫都逃走了?”
抬眼便见男人沉沉望着她,没说话。
心下一惊,她竟猜对了?
胡人投毒,汉人抛弃。
平远关像极父母和离又各自婚配的孩子,无人疼爱,只得在荆棘世道间残喘求活。
再见林二时,药坊一改初见时那般清冷,队伍浩浩荡荡排到葡萄架外。
还未走至坊内,门外百姓见了淮鸢,眼泪鼻涕拧作一块,连连跪地拜谢,惊得她差些跳脚。
“多谢恩人救命!”
“这是研制解药的女神医,你们还不快谢谢她!”
“多谢女神医!”
……
淮鸢正惶惶不安之时,正巧对上身后晏屿青含笑眼眸,连躲至他身后,羞得满面通红。
她是高兴的,但也惶恐这般突如其来的崇拜。
林二听到门外动静,急急赶出来,见淮鸢万般不自在,倒是圆滑地驱了人去,领着他们二人入内。
“适闻外边千恩万谢的,我就猜是你们。”
林二咧嘴笑着,全不见之前颓态,目光潋滟。
又道:“淮姑娘救下我们平远关全城百姓、将士,定将功德圆满,一世顺遂。”
少年敛眉,语气恭敬珍重,朝她深深鞠躬拜下。
这般郑重又充斥善意的道谢,她从未历过,强撑着自身生生受罢这礼,便急急搀了少年起身。
“这是医者自该做的,换作是你定也如是。”
女子的手细嫩白净,温热柔软,被她拂过的地方像被烈火灼烧,隐隐发疼。
林二急急抽回手,装作不经意地望向她身后斜靠在窗边的男人。
谁知竟正好撞上他微凉视线,如一盆凉水自头顶浇下,再多躁动此刻皆消逝殆尽。
他连正色道:“如此,我便先去煮药了,外边好多人还等着。”
一面打恭,一面抽身速速离去。
“我随你去,外边这么多人,你怎的忙得过来。”
女子娇俏声音紧随,林二加快脚步,不再敢回头。
方忙了数日,城内总算平息下来。
淮鸢先前求了关令,想着明日一早离关,想到高处看看。
本是不妥的,只她是全城恩人,关令又或多或少偏宠放纵,终是心软答应让她上了瞭望台。
朔月如蛾眉,繁星成群结派,分散在天边四处。
淮鸢尚未见过这般璀璨星空。
京城那四方院落,只见零星点碎,零零散散,形单影只。
幼时她躺在母亲怀中,母亲隔着床帏,又隔着窗户,指着四方的天上,几颗星团道:“鸢儿瞧,那几颗像不像我们?”
淮鸢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数了又数:“一,二,三……是鸢儿,母亲和父亲吗?那祖父祖母在哪里呢?”
难为母亲睁着眼奋力找出角落两颗并着的星星。
“那两颗便是祖父祖母,他们先去了天上,所以没有和我们待在一起呢。”
如今淮鸢抬眼望着漫天繁星,似是淮府上下几十缕冤魂在天上望着她。
星团聚集,无一独存,她再无法寻到自己。
身后不轻不重脚步声传来,淮鸢偏头看去。
来人身披玄黑狐狸皮鹤氅,乌发半挽,神色淡漠,低垂眼眸遥遥向她看来。
旌旗扫过他的肩头,那双深沉眼眸忽明忽暗。
淮鸢呼吸一滞。
微风掠过她额间碎发,她定定地望着男人脸庞,耳廓不自觉红透。
男人似是说了什么,入了她耳却模糊不清。
塔下打更人经过,斥声敲锣,声音由远及近,惊得她骤然回神。
这男人生得实在好,竟将她魂勾了去!
淮鸢深呼几息,方将心悸压下,望着男人阔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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