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九疑想,他真的疯了。
明明他可以不回答童十四这个荒唐无礼,甚至在旁人看来是冒犯侍神的问题,明明他绝不可能是他心中想的那个人。可是漆黑的环境会蛊惑人,靠近后童十四手指上淡淡的橘子香味会蛊惑人。
“想。”逼仄的空间,两人相对,呼吸相近。
长月九疑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风起时是她,云落时是她;仰头望月是她,低头思慕是她。”
世间万物都是她,世间万物都不如她。
她无处不在,唯独不在他身边。
漆黑中,长月九疑的嗓音湿哑,语调依然冰冷如铁,在寂静狭窄的柜子里一字一字清明。话音落下,一切恢复沉默,只有少年身上若有似无的梅花冷香,让人想到他是大雪里孤傲清冷的高枝梅,是身负长剑独自走遍天下深海斩蛟龙的黑衣侍神。
“砰,砰,砰。”
沉默中,黑衣下,侍神的心在清晰地跳动。
黎瞳稍有诧异,她没想到,竟然能从苦修的神,长月九疑口中听到这一番话。
长月九疑的眸紧闭着,利眉挺鼻如雕如塑,冷白修长的脖颈都彰显着寒峭沉静。
心跳却一声,一声,像是有一头小鹿在柜子里乱撞,如连绵不绝扰乱湖面的雨。
大小姐笑意盈盈看向长月九疑,忍不住打趣道:“侍神的心都丢了,还能跳得这么响亮?”
——
待到屋子里不再有丝毫声响,黎瞳与长月九疑才从柜子中走出来。侍神施了个清洁术,将身上沾染的迷乱的胭脂香气都清除干净。
黎瞳倒无所谓,只将压皱的衣衫轻拍了拍,一展折扇。三楼舞蹈声已经响起,两人刚走到三楼,只见白色帷幕上,婀娜曼妙的轮廓若隐若现,手腕脚腕上的铃铛清灵作响,勾得人如痴如醉。
沈清沅的倾城舞表演已经开始。一楼二楼座无虚席。黎瞳淡淡扫去,二楼一间雅间里,一个身穿紫红色锦服的少年推开窗户,正兴奋地向下望,意气风发。
他微卷的发丝在面颊两边翘起,睫毛和眼睛生得漂亮,笑起来一看就是那种被宠着长大从未吃过苦的纨绔。
少年身后跟着一整排的画师,正卖力地从帷幕上的倒影看出沈姑娘的模样,勾勒在纸上。
黎瞳心中有数,这锦服少爷正是裴家小少爷裴平。她花了大手笔,买下裴平左边的雅间,刚刚坐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喝彩声。
沈姑娘一个旋转,漫天飘带翩翩飞舞。裴平激动地站起身来,鼓掌鼓得掌心都红了。
“砰!”
右边雅间的窗户猛然打开。一男子伸出脑袋,毫不客气地揶揄:“裴小少爷又来啦!”
裴平看过去:“陆扶!你也想见沈姑娘?”
陆家尽心尽力为曹家采挖灵石,在昆吾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家世,却仍比不上极擅生意的裴家受曹堂主重视。
陆扶与裴平同在一个学堂,两人向来不太对付。
陆扶向上抛了抛苹果:“你又见不着沈姑娘,还不许我见沈姑娘了?”
裴平:“我见不着沈姑娘,你就能见得着沈姑娘了?”
陆扶不再跟他绕口令,而是响亮地咬了一声苹果:“这果子好吃!”
随后神色得意地勾勾手指,从身后立刻走上一整排摇头晃脑的人,抱着厚厚一沓书。翻书声吵着裴平头疼,他气得叫人把自己雅间里的果子都扔了喂狗去。
两人斗了半天嘴,黎瞳才弄明白。原来这位沈姑娘颇有才情,每次倾城舞三节表演结束后,都会向现场的观众提三个问题,若有人三个答案都令她满意,沈清沅便会邀请此人入帷幕之中,近距离欣赏倾城舞最后一节。
为了亲眼目睹沈清沅的真容与绝世舞姿,人人绞尽脑汁,可惜答案似乎都不太令姑娘满意。
这次陆扶显然是带上了一群智囊团。裴平也想大肆摇人,但家里老太太向来不喜他出入风月场所。
裴平只好作罢,此刻他双手合十,非常极其虔诚地祈祷文曲星下凡,降临到他身上。又祈祷陆扶带的都是一群蠢才。
不一会儿,三节舞蹈表演结束。浮玉台上帷幕前走上来一位口齿伶俐的少女,说道:“我家姑娘今天的第一个问题,诸位请听好了。”
“世间何物最烦忧?”
话音落下,台下顿时议论纷纷,众口纷杂,个个抓耳挠腮,一时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回答来。
帷幕后的沈姑娘盈盈站着,身材窈窕,不动言语。
喧闹中,一个男声高昂开口,落地有声:
“世间最烦恼的当然是咱们的曹靖元曹堂主!”
陆扶一边向他的智囊团扔了个象征奖赏的苹果,一边自信继续复述道,“昆吾城辽阔无际,曹堂主披星戴月、呕心沥血、日理万机,自然是这世间最烦忧之人!”
众人先是一愣,随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吹捧声:
“说得对!”
“对!当然是曹堂主!”
“好!”
好……好一个马屁精!
裴平探出上身,望向没脑子只知道跟着喝彩的人群,气恼地手指扣窗户,快把窗户上的木屑都要扒拉下来时,另一边的窗户轻快地被人伸出手推开,露出一位春风般明眸皓齿的小郎君。
裴平自诩见过天下不少美人,他常认为女子明美婉约,男子则浑浊无趣。此时转头一望,小郎君天人之姿,梨涡浅漾,眉眼一弯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叫人捉摸不透。
裴平竟一时忘了眨眼睛。
黎瞳朝他点点头见礼,随后好奇地望向陆扶,不紧不慢道:“沈姑娘这第一个问题,问的明明是‘何物’,依这位公子的意思,曹堂主是个东西?”
“曹堂主当然不是个东西!”陆扶脱口而出后顿觉不对,慌忙又道,“不是,我说曹堂主当然是个东西……啊呸呸……”
“哈哈哈,”裴平反应过来,笑得前仰后俯,“我说陆兄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啊。”
刚才喝彩的众人一个个也噤了声,面面相觑。黎瞳不再理会,目光投向帷幕上的曼妙身姿:“沈姑娘,在下不才,认为这世间最烦忧之物当为明月。”
“明月?”
“月亮?”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有什么好烦忧的?”
长月九疑默然站在黎瞳身后,看向她光滑的脖颈上垂下两缕华发。
浮玉台上的伶俐少女抬头望,道:“公子,愿闻其详。”
黎瞳微微一笑:
“今夜月明人尽望,我寄愁心与明月,明月何时照我还……”
裴平心想,怎么平时叫自己头痛的词句从这小郎君嘴里念出来,情感动人,字字好听。
“这世间无数之人将家愁、相思都寄付天上一轮明月,”黎瞳情真意切道,“明月岂不就是最烦忧之物?”
明月么。长月九疑垂了垂眸。
世人多少心事,只敢说与明月听。
“妙啊妙啊!”裴平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要是学堂的教书先生要都是这么有趣好看,他一定绝不翘课。
陆扶不服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你糊弄沈姑娘吗你……”
话未说完,众目睽睽之下,帷幕后的沈姑娘轻轻颔首。美人一举一动都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浮玉台的伶俐少女明白过来,没有评价黎瞳的回答,只笑道:“诸位,我家姑娘的第二个问题,世间何物最柔软,也最伤人?”
什么意思,这位好看的小郎君对了第一题?
裴平震惊地又抓了几道窗户,“刺拉刺拉”响,要不是他身上没有妖气,旁人都要以为他是什么穿山甲野狍子成精。
众人已经闹哄哄地:
“当然是长鞭——”
“非也,非也,是软剑——”
“是温柔乡。”陆扶再次一锤定音,这次学乖了,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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