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海。
海波如墨,浪潮滔天。
看守冥海的老头没有姓名,因身穿蓑笠,被称为蓑老。他撑着一叶扁舟,从远处倏而显现到近处,颤颤巍巍地喝了一口酒,乐呵呵地问:“他是犯了什么错?”
少尊殿下治军严明,外人看来性情温和,但手腕自有强硬之处。尽管如此,非欺天大错,少尊殿下绝不会将人扔进冥海。
入冥海者,四肢躯体融化,魂魄灰飞烟灭,不入轮回不得转生。
季宴礼被魔兵们押着。一路上无论他如何巧言令色,搬唇弄舌,这些魔兵们都不为所动,黑色的盔甲沉闷着不语,只有利杖在地上发生重重的声音。
至于蓑老的问题,魔兵想了想,在“他妄图偷盗魔珠”和“他胁迫大小姐”之间选择了后者。
“呸。”蓑老闻言脸色巨变,吐出一口酒气。
竟然有人敢伤害大小姐。且不说婆罗魔尊对整个魔域恩重如山,他老头子偷溜外出几次,路遇大小姐,大小姐虽不认得他,却几次出钱为他买酒。
大小姐又美又爱笑,她走到哪,身上的铃铛就响到哪。
整个魔域谁不喜欢她?!
酒气飘散,化为一道道魔气紧紧缚住季宴礼周身,叫他好一阵龇牙咧嘴。不过他自市井中长大,偷抢拐骗,被抓被打的次数数不尽数,早已经习惯这点皮肉伤。
季宴礼被魔气吊着,悬于空中又向冥海坠去。脚底下墨海翻滚,他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被她红色小蛇咬中的手背。
像一朵明亮的带刺玫瑰。
海水没过脚背,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他想得到这个女人。
肌肤窳败,肉骨腐烂,这是他的第二个念头。
他赌,前辈一定会救他的。
魂魄离身之际,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
“你还真是一个赌徒。”
头顶幽幽的声音响起,躺在草地上的季宴礼蓦地睁开眼睛。
树影重重,只有虫鸣,没有海浪声。
白衣人前辈熟悉的身形出现在眼前。他总是背对着,从头到脚覆着一身白衣,季宴礼从未见过他的容貌。
不止容貌,白衣人姓甚名谁,从何而来,他都不知。可白衣人却无所不知,无事不晓,来无影去无踪,此时他嘲讽道:“贪赌好色。怪不得天剑阁会逐你出门。”
季宴礼打量着四周,重峦叠嶂,山清水秀。虽不知白衣人是如何做到,但显然他已经离开魔域,回到如画的人间域。
他抓住一棵草想叼在嘴里,嗤笑一声:“又不是人人都是长月九疑,冰冷无欲。”
季宴礼本是市井一流浪儿,狂嫖滥赌,后为了显摆,混进天剑阁成了一名仙修弟子。
天剑阁是人间域第一仙门,礼仪繁多,规矩森严。不足半月,季宴礼就受不了早起贪黑刻苦修炼,偷下山赌博被抓现形,逐出仙门。
季宴礼不敢回去,他跟狐朋狗友们早就夸下海口,要等他修为大成大显神威。
天无绝人之路,他遇到了白衣人前辈。
前辈是一道灵魂体,到目前为止只出现了三次。
第一次,前辈引他找到各种难得一见的神器,寒铁匕首、遁隐蝉衣,令他大开眼界。
第二次,前辈要他做一件事,偷盗魔珠。
季宴礼见他对魔域十分了解:“前辈,为何不自己动手?”
“我的形态极不稳定,维持不了多久就要回去。”白衣人道。
“回去,回哪里去?”季宴礼机警地问。
白衣人没有回答,“我已经观察了魔域几百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敢不敢去?”
季宴礼眼珠一转。
倘若按照前辈指示,真拿到魔珠,到时候他再据为己有……以前辈这灵魂形态,想来可没法跟他争。
“我押了。”
“好。有胆量。”
而现在,是白衣人第三次现身。
但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季宴礼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他坐起来,不可置信地反复挥着手,看青草从自己透明的手掌穿过:“……前辈,这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跟你一样了?”
“你以为冥海是那么好逃脱的吗?入冥海者,肉.体消融,魂飞魄散。哼,魔珠没偷到,真不知你做了什么叫那位少尊主如此恼怒的事情。”白衣人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形态飘忽不定,仿佛下一瞬就会消失,“我耗费了不少灵力,才将你的魂魄抽离带出来。”
季宴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多谢前辈……”
“光靠你自己的力量看来是不行。”白衣人打断他,似乎已经谋划很久,“从此处往西走,第一个镇子,第三户人家,杀了那家傻儿子。然后我会传授你灵魂入体的秘术。让你成为他。”
灵魂入体?
让自己的灵魂进入他人的肉.体,也就是,以他人之命续自己之命。
这可是修真界早就失传千年、并且被严令禁止的秘术。
季宴礼对这位神秘前辈越来越好奇了。
“依我现在这副形态,要怎么杀他?”
白衣人有些不耐烦:“他是个傻子,你就算吓也能将他吓死了。”
“吓死他,取代他,成为一个傻子,有什么用?”季宴礼还是不明白。
而接下来,白衣人说出的回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季宴礼瞳孔微睁大,随后惊喜放肆地嘴角上扬。饶他是个赌徒,也没想过会中这么大的奖——
“这个傻子是天剑阁太上长老失散多年的亲孙。成为他,你就能拥有整个天剑阁的力量。”
白衣人挥了挥手。一幕幕画面在季宴礼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
他看到自己成为了天剑阁太上长老的孙儿,坐拥世家权利与灵宝神器,俘获各大宗门无数红颜知己。
权势滔天,万人之上;红袖添香,醉生梦死。
不够,不够。
季宴礼在心中默念,“我想要那个女人。”
画面一转。他看到魔域倾覆,尸横遍野。而他手握五件神器,亲自砍下婆罗夫妇的头。姜寒苏,蓑老,那些魔兵一个个被他千刀万剐,血流成河,生不如死。
至于那位风华绝代的大小姐,被他搂入怀中,一亲芳泽。
凉风阵阵,树影在地。
一道灵魂体朝着西边的村镇兴奋飘去……
——
月影摇曳,几瓣梨花悄然落下。
夜风吹动珠帘,轻轻作响。
“爹爹,娘亲——”
魔宫中,黎瞳蓦地睁开眼睛,汗湿内襟。
自生日宴已过去半月。一盏馋鱼灯亮起,照着四周墙壁上泛起道道水波,鱼尾游动,如同宁静幽远的深海。
自门外匆匆走来一女子,身影照映在“深海”中。灵犀在床边蹲下身子,手拿丝绢,为黎瞳轻轻擦拭额头,柔声道:“大小姐,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
“无碍。”黎瞳摇摇头。她快速抑住噩梦的震恐情绪,平静问道:“灵犀,最近人间域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灵犀受大小姐之令,平日里搜集魔修与仙修两域之事。
她心思细腻,又聪明过人,一时间将半月来的大事小事一一报上,条理清晰,有条不紊。
“还有一件事,大小姐,”灵犀声音清和,“天剑阁的太上长老认回了他失散多年的孙儿。”
似有一道惊雷在脑中响起。黎瞳神色纹丝不动,只伸手锊上几缕凌乱头发:“你仔细说给我听。”
灯光柔美梦幻,墙上的海浪却无声澎湃,白浪掀天,一层高过一层。
“听说太上长老俗名为赵懿道,曾是个一心功名的书生,后家道中落,又遇天灾与妻孩离散。赵懿道机缘巧合下入了天剑阁,此后五十年,恪守宗门清规,舍弃凡念,不问俗世。谁知道耄耋之年,居然有人主动上天剑阁,手持信物,自称是赵懿道的亲孙。赵懿道确认过,似是非常高兴,在天剑山举办了隆重的认孙仪式。”
鱼灯下,黎瞳的睫毛轻颤了颤。
与方才的噩梦一模一样!
不止如此。
梦中,这位赵懿道的亲孙命格昌顺,运数隆盛,几乎可谓是“天道之子”。他广集世间奇宝,收获红颜如云……就连她自己,都会被他拥入怀中。
之后,他会手握五件神器,屠尽上万魔修。魔域血流七日不止,鹧鸪散尽,爹娘被斩首示众。
她平日在魔域闲逛,喝过的酒家、买过的衣铺转瞬化为尸山血海,无人生还。
而地牢里,一向温润的兄长姜寒苏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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