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莳那一夜睡得极不踏实。
老房子隔音差，没睡着之前听着隔壁哪吒跟李靖嘀嘀咕咕聊着天。
一开始是李靖问哪吒新学校新同学，问她适应吗？
哪吒想了想，说还可以，只是新班级同学看她从A城来，都觉得很新奇。比如有个小胖子，一直学她讲话的腔调。
李靖帮她想办法，我明天校门口堵他？
哪吒听了笑得花枝乱颤，连说不要不要，别人以为我爸是流氓咧！我舅开摩托，我爸堵同学……哈哈哈哈，大家得把我想成什么样的小孩啊。
李靖听出来端倪，“你舅？”
“对啊。”哪吒解释，“就是吕晖舅舅，他今天骑着辆巨酷的摩托车来接我放学，可拉风了。”
李靖看着女儿星星眼用手比划着那辆拉风摩托车，不悦地说了句：“摩托车不安全。”
哪吒听出不满，赶紧解释吕晖舅舅开很慢的，而且他有给自己戴安全帽。
李靖半晌没吭声，压低了声音问她，妈妈的几个朋友常常见面吗？
什么意思？哪吒不懂，妈妈几乎天天跟他们见面啊。她都在垚垚阿姨那边上班了。
李靖问，那吕晖舅舅呢？妈妈也天天跟她见面吗？
这下不止是隔墙有耳的殷莳，连哪吒也听出来爸爸是想问什么了。
“爸爸，你这么担心妈妈，不然你搬家过来吧？你刚刚不是说要买房子？”
李靖沉默了。
哪吒又抛出王炸，紧接着问出了一个盘旋在心头多日的问题：“爸爸，你以后会和别的阿姨结婚吗？”
殷莳真的听不下去了，很想要起床推门进去打断这两位的漫天乱扯。
“不会，永远不会。”黑暗中她听到李靖坚定的声音。
“真的吗？你保证？”哪吒的声音同样充满了期待。
“我保证。”
哪吒放下心来，满意地叹了一口气，跟活了大几十年的老人家似的，温柔地说：“好的，睡吧，爸爸。晚安。”
“晚安，宝宝。”
晚安。
·
然后殷莳开始上天入地胡乱做梦。
梦里李靖非闹着拉着她去看房子，江城新开的楼盘就那几个，他全部搞来了小册子，一个个划线拖着她去看房。
结果看到一半前公婆夫妻突然出现了，一顿闹腾说要带走哪吒。拦在楼盘销售处门口，问哪吒在哪？
双方正僵持着，沈佳卉突然神兵天降，坐在吕晖的机车后座上杀过来了。她一开始庆幸终于来了救兵，等他们靠近一看，妈呀沈佳卉手里端着一把机关枪，瞄准了人就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妈妈，起床啦！妈妈！”
枕边的手机闹钟滴滴嗒嗒唱个不停，哪吒跟着节奏晃着妈妈的胳膊，怎么还不醒，她看着妈妈拧成一团的眉头，感觉在做一个很纠结的梦。
她为难地回头看着房门口站着的爸爸。
“挠她脚心。”李靖给女儿支招。
这四个字耳边炸起比机关枪还有效，还沉溺在梦魇中的殷莳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表情乱飞似哭似笑，骂着李靖神经病。
哪吒哭笑不得。
“几点了？”她终于听清楚妈妈在说的话。
“七点，但是你的闹钟六点四十就开始响了。”
哦，殷莳想起今天是送神的日子，二话不说迅速爬起了床。
·
李靖已经早早起来翻出她的咖啡豆和手冲壶，一套行云流水下来，满屋子都是咖啡热乎乎的香气。自己那杯已经喝完，还有一杯倒进了殷莳常用的保温杯里。
厨房里灶台厨具都是崭新的，没有半分烟火气息。哪吒说妈妈平时都带她楼下吃早餐，便宜又好吃。
小小的阳台墙边整齐排列着扫地机器人、智能喂猫机和饮水机，连猫砂盆都是自动的。
如果有智能撸猫机妈妈肯定也会买了。哪吒补刀。
殷莳从洗手间收拾完出来正巧听到女儿的吐槽，边自然地从李靖手里接过自己的保温杯边笑着说：“有你在，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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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早餐店已经开了二十多年，老板娘从刚嫁过来的小媳妇就跟着公公婆婆和丈夫一起起早贪黑地和面包馄饨饺子煮面条。后来公公和老公相继去世，婆婆年迈，只剩下她一个人每日操劳着。唯一的儿子三十多岁，去年刚结了婚。小两口在外地工作，不愿意回来，更别提接手这家小小的早餐店。
老板娘从殷莳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她，那时她常常自己带着几块钱来吃早餐，位置跟口味都是固定不变。这段时间看她忽然带着女儿回来长住，忍不住大致问了情况，之后更是对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几岁的姑娘添了几分心疼。
今早老板娘却看到漂漂亮亮的一家三口来到店里吃早餐，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几眼传闻中的前夫。看起来高高大大一表人才，讲话也可客客气气的，鞍前马后端碗拿餐具很是体贴，怎么就离婚了。
又想到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媳妇，暗叹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各有各的活法，已经不是她这老太婆能够理解的了。
李靖听了哪吒的的推荐点了一碗馄饨面，胡椒面一撒，肉馅和面皮都很劲道，汤也兑得好吃，很快吃完浑身热乎乎的舒服。
哪吒吃了碗肉丝面，殷莳照旧是一碗馄饨。母女俩坐她对面，哧溜哧溜吃了个碗底朝天，都是一脸满足相。
李靖无来由地觉得满足，一颗晃荡多时的心，在胸腔里突然被托住了似的里有了着落。
结账的时候，他跟老板娘道谢，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自己女儿每天来吃，说婆婆对自己很好，不仅煮东西好吃而且每次都给她的比别的客人大碗。
老板娘听了，白胖胖的脸笑开了花，“是你家闺女招人喜欢，跟她妈妈小时候一模一样……哎，我这店开一天是一天，你有空也常来哈。”
殷莳边抽出桌上的纸巾擦嘴，边嘟囔着：“阿姨，这人很忙的，我倒是可以天天来，你一定要开到我退休啊。”
李靖不满地挑眉，“我怎么就不能常来？”
换回殷莳擦身而过的一个白眼，抛在后脑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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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送完哪吒就开车回了A城，今天有重要的客户要见，时间捉襟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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