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清之尚未从见到那五人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便听到周边传声珠同时发出声音、声波互荡,一贯耳力灵敏的他很快找到了声源。
他转身过去,双手也慢慢收起,抱胸于前。眼睫慢慢由低扫到高,抬起下巴。
今天一路走来,虽说不都是顺心如意,但好歹眼睛没受太多苦。
毕竟各个都是由清坊精心收集挑选来的花女,即使没他美,也丑不到哪里去。
但眼下看到的这个,真是超脱皮肉骨相的面目可憎、可厌、可恨、可恶,直接让他肋间的伤疤隐隐作痛、开始共鸣。
薄悯,想不到还能再见到我吧?
关清之看着他身边围坐着一圈人,有刚刚那个要把自己拖去炖尸油的傻子;有那个恋尸癖色鬼——坐在薄悯身边倒真切显出了几分相像,果然是他的儿子;还有四个身披流苏斗篷、肤色如流沙的异域人。
关清之还没想明白,那五个人和异域外国之人怎会出现在玲珑筵上,回过神来时,竟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朝薄悯的方向开始迈动脚步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感受着从腿部的肌肉一路往上,发出不属于自己的战栗。但做出的动作非但不生硬,低头看去竟还十分自然,摆动的幅度一如他平日的随心所欲样。
他想抬起手,直戳自己肋间的伤疤,以使痛楚清醒自己、快速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但真要动手时,关清之才发现,自己的指头只抬起了半寸,便再不能往上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关清之手心冒着凉汗,垂在身侧,甚至调动灵力都不得从心摆动自己的四肢。
难道是这里的烟雾有问题?
关清之试着抬头,但勉强撑起的只有自己的眼皮:一眼看去,那团团烟雾还未彻底消散,有些甚至穿过群山丛岫状的宴席雅间之内,那些贵族往下俯视观赏的脸就在白雾后若隐若现。
明明他们也吸入了这些烟雾,为什么却丝毫不受影响?!
关清之越思考,越觉得身体不对劲。
他脑内的思维仿佛都变成了一滩黏答答的烂泥,在脑海内咕噜噜地流淌冒泡,最后变成额角颈后的微汗,刚钻出毛孔便又被吸收回去,整个人混沌昏沉如泥人一般,只凭最后的直觉勉强维持神志。
然而每往前迈出一步,他便觉出,自己离自己更远了一分。
就像灵魂出窍一般,悬浮在半空,同那些粘滞的目光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点评着自己,又审判着自己。
关清之在见到半藏在最底层山壁下的那个人影之前,脑海内最后被泥浆吞噬的鲜明印象,是一个个被刀破开的水灵灵西瓜。
自己不吃清坊食、不饮清坊水,小心吃瓜,怎会沦落至此……
关清之脑子里的西瓜排着队、绕着圈转,一个接一个地重影,在眼前轮流路过。直到一缕气味飘入他的鼻内,如河流破地而出,终于挡住了这群西瓜。
在飘荡充斥整个宴场的异香氛围中,这缕气味独自杀出千军万马,幻变成一个熟悉的身影形态,直接攫住了关清之脑子内的西瓜,往嘴里送。
关清之原本开始涣散的眼神,也因这股气味重新凝神聚焦。
这个味道是……
是江寒鲤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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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终于散得差不多了。”于邀雪也终于能说话了。
他下一句马上蹦出来:“咦?为什么我看好多大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香囊啊?还绣成了花的样子。”
涂落苔倒是观察得仔细:“这似乎是之前每个花女腰间佩戴之物。大概是作为标记物,被大人们拿走了。”
卞采露皱眉摇头:“不对。若是标记物,那刚刚为何又要做灵力标记?这个花囊,绝对有别的用途。”
令人惊讶的是,这次他们的讨论,没有引起传音珠阻止交谈的发声,而是解答:“花囊是与场内烟雾相配合之物,让各位花女不论是人是妖,都能乖乖听话。”
听了解释后,众人非但没有眉头舒展,反而更加紧锁。
半晌,居召芷缓缓开口:“说话的人,是不是换人了?”
妖七闻言,换了条腿翘着,脸上笑容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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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烟子听着耳内传声珠传来的疑问,无声冷笑了一下,不予回应。
这个郑广烙是会派活做事的,直接将一颗能入耳的传声珠丢给自己,说这是能和场内负责控妖维-稳的猎妖人联系的东西,便急匆匆走了,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大事在等着郑大总管忙。
都烟子此时就走在酒池旁边,头顶是半透明的天花板——亦或可称为地板。
因为这个“天花板”上,还影影绰绰地映着人行走的足底痕迹。
如此猥亵的视角,让都烟子看了一眼就不愿意再抬头了。
但他只此一眼,便已大致判断出来,头顶行走的约有二三十人——其中似乎还有两到三个不是人的东西混迹其中。
清坊玲珑筵花样多,他一向是知道的。妖人混乐,最终只能自取灭亡。
就像他现在行走于酒池蒸腾起的氤氲之中,已经发现了清坊动了什么手脚。
清坊的酒池边沿并未砌砖围池,而是做成了仿天然池塘的样子,让酒波自行荡漾,拍打岸边。
池边阴暗处还零星站着几个人,见都烟子来了,也不多觑,有条不紊地动用火之术式,均匀烤着酒池表面,火光映着他们面无表情的下半张脸,在黑暗中晃动。
薄如蝉翼的一层火焰铺在酒池表面,从高处俯视下来并不惹眼,与蒸腾起的酒气混合之后,看起来反倒是更像池塘自然的粼粼波光。
这些烟雾缕缕汇成片片,升腾至顶,看上去竟像是穿透了那半透明的“天花板”,继续徐徐上升。
看起来拼接严密的板块之间,想必开了无数小孔留给烟雾通行。以清坊的财力和机关术来说,做到这点不是难事。
都烟子走到一处,半蹲而下,一挥拂尘,掠过池面水火相接之处,带起一片扇形的绵绵白雾。
身处白雾之中,都烟子微微开眼,有些恍惚。
“师父给你买这个吃好不好?老板,给我做一个最大的棉糖画!”
白雾很快消弭于空中。回忆也很快消散,都烟子站起身来。
师父留给他的“酒”,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有问题的,大概就是与那酒雾配合的花囊。
郑广烙果然不老实。遮遮掩掩,只说了一半实话。
都烟子强忍着心内厌恶,抬头看去,果然看见那几十点人影痕迹,正全部以相同的速度向前拖衣而去。
他每年送来清坊的酒,若是单喝单闻,其实与普通的酒毫无二样——若真要挑出什么差别,那大概只有他送来的酒清冽无味、却格外入口香醇了。
还是清坊最先发现这些酒的其他用处的。
这酒,一旦与某几种特定植物的混合碎屑相遇,便能产生出一种全新的气体。
这气体无色无味,对人体似乎无害,对妖则具有慢毒、甚至还能以此控制妖的前进行走。
郑广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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