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边,肉香四溢,被大致切成方块状的大肉块被随意堆在一张表面烘烤过的牛尾上,垒成了三角锥状,底部还有不少散落的蘑菇。
“大肚牛妖肚子里不仅包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还能培养它吃进去的肥沃土壤,栽培出林间植物,正好给咱们荤素搭配,以后干活也不累嘛。”
妖七扯着条油润的青黑锁链,双手拉长,做着开饭前的气氛调节宣讲。
同时,他手法娴熟地对锁链进行按摩,用妖肉残留在上面的油脂和少量生血对其进行保养中。
“你确定这蘑菇没毒吗?”司初拿削洗干净的一根树枝叉起其中一朵焦香的灰蘑菇问道。
妖七抻了抻锁链,进行最后步骤的保养:“我相信大肚牛。肯定不会吃让自己腹泻中毒的食物吧。”
都烟子将兜帽往后拉了半寸,仍未露出双眼:“问题是,妖吃了不会拉肚子,我们吃了却不一定能活着。”
“说得很有道理。”妖七“嘶啦啦”地收链回戒,拿起旁边小石头上搁着的干净树枝就叉起一朵肥大的花蘑菇往嘴里送,“那我第一个吃。”
其余三人俱是一惊。
妖七边大口嚼着,边看向童藤:“只是要委屈我们二哥了。被呵护长大的世家子弟,恐怕还没吃过这么简陋粗野的餐食吧?”
童藤冷冷道:“你怎么不说也委屈司初了?”
“哈哈。第一天游猎回来我做的饭,他吃得最多。”
“……”司初已经在默默嚼不明蘑菇配牛肉串了。
看着眼前已经开饭的三人,童藤还是无法接受。尤其是那个“人”。
在场的诸位里,他和都烟子都还没开始吃。那么进食的第三“人”自然是——
梦寐拿小指尖挑抹了下自己嘴边,嫌恶地“咦呃”了一声,顺势就弹到妖七的后脑勺。自然,没对吃得正香的他造成任何伤害。
“你牛肚没洗干净。割下来的肉里还有脏东西。”
妖七头也没回道:“条件有限。这不大家都嗷嗷待哺呢嘛,你要学会合群。”
童藤边看着那如红金颜料混合的一坨人形,脸上出现了两圈空白,里面难得出现了别的色彩。难道是在翻白眼?然后它便从妖七左手中指处的戒指处钻了回去。
他拿左手捂头,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
右手刚刚被那枚戒指握出的嵌入式伤口,此刻已经不流血了。不光如此,连整片伤势原本流动着的荧光毒素,此刻也减少了不少。
如果自己刚刚没看错的话,那两个疑似白眼的白洞,内里深处,刚刚正好游动过去几缕斑斓的荧光毒。
这算什么??自己的毒是被那枚戒指吸走了吗???没法理解!更没法接受!
正在震撼着,童藤的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握住。
他几乎是立刻应激地抬头加抬手,就要反打回去,左手却被塞了一根沉甸甸的树枝。
司初淡漠的双眼出现在层层堆叠的方肉块上方,眨了一下:“吃吧。慢慢地,你就接受了。”
童藤手一歪,肉串就掉地上了。
“这怎么接受?你告诉我你怎么接受的?!”童藤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了,事到如今,比起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迫当妖七小弟的事实,他更震惊于这位老大的靠山竟然是、是,呃,那种东西。
所以到底是哪种东西啊?!
妖七已经吃了六串了。他手里的树枝都要被油润泽成鹅卵石质地了。
他挥挥手里光彩照人的那一根,对童藤和都烟子二人指指点点道:“你们俩这不行啊。接受能力和心理素质太差了,根本比不上司家主,这样我之后怎么带你们上路做事呢?更别谈以后还要去王都找童芜了。”
被拿去和司初踩二捧一后,都烟子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咬了咬牙,也拿着根树枝往肉上扎了。边吃边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为牛开解还是在为自己开导。
童藤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何先说起了。
是先问童芜真的在王都吗,还是先提为什么就他们四个和其他人分散了,亦或是先质问妖七、他让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说到底,就算自己问了,又能得到真实的答案吗?
看着童藤一脸企图自我消化又消化不良的表情,妖七的心情非常愉悦。
他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果然还是双胞胎哥俩比较有趣,拆开来也有意思。
司初担心童藤的身体和伤势,又重新串了一枝肉给他。
“这串必须吃。”司初严肃道。
看着平常懒得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的司初,现在竟然如此关心自己,童藤脆弱发虚的身心总算感到一丝难得的温情。
果然还是患难见真情啊。说到底,他们当年也是一起在猎妖大会上……
还没等他感慨完今昔友谊,看着他终于咬下一口肉的司初轻轻舒了一口气:
“你要多吃东西,快点养好伤。我不想再负责驻扎照顾你了。”
童藤的肉堵在嗓子眼了,憋得一口气上不去下来。
他闷闷地吃完一串,就不打算吃了,将树枝丢到身后:“不好吃。不想吃。”
妖七不高兴了:“二哥,这你可就是公报私仇了。不是我夸口,我对自己厨艺还是颇有自信的。我做饭的年头说不定比你猎妖的年头还要长。”
他吃完扎的最后一串肉,眼前肉堆去了一小半,将树枝随手扔掉,舔着嘴唇边沿看着童藤:“这什么表情啊二哥,不信?”
“嘴巴出来的东西能骗人,但进去嘴巴的东西可骗不了人哦。”
妖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胳膊从下至上拂过脸后,旋即将表情从其乐融融的厨子变成了刻薄阴笑的头子。
“你现在不吃的话也行。但要做好下一顿的准备。”
童藤眼都没抬。
妖七见他这样,垂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会儿,踩着地上沙沙作响的树枝,哼着听不出原曲的歌,走了。
见他一走,童藤马上抓紧时间,挪到司初旁边开始连环发问。
快问快答就此开始:
“我们现在的具体位置?”
“刚说了,地下集市的某处。”
“某处是哪处?”
“我难道有地下集市的地图?”
被司初的反问噎住片刻,童藤决定暂不纠结具体方位,先梳理别的脉络。
“为什么就我们四个落单了?”
“你受伤晕过去了,我带着你,挖出去的进度慢了。”司初平静陈述着。
“怪我。”
司初不置可否:“挖出来后,就看到他带着都烟子在出口等我们。他说我的踪迹已被清侨王报告上去,我一个人躲藏虽不成问题,但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外面不照顾司家。”
“然后你带着我跟他结伴而行?就算有人追捕,你要统领司家,以你消除气息的本领,肯定也是一人独行更安全方便啊。”
司初的眼神隐隐含了复杂的情绪:“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说了三句话。第一句话是,他是不会照顾已经丧失战力的人的。”
边说,司初的手指边隐晦地指向童藤。
“……无耻。”童藤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二句话是,他知道我爹的去向。”
“什么?”童藤眉头越皱越深。但说实在的,他心底似乎也没感到特别诧异。
“最后一句话,”司初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措辞。
童藤这才注意到,司初似乎与从前别无二致的平静脸孔早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淡漠的浅瞳下此刻竟隐着一丝焦躁。
“他说,清侨城覆灭,我的踪迹被散布,这件事已经不是个人恩怨了,而是上升到猎妖人与国对立的问题。”
童藤却早已想到,急迫接口道:“玲珑筵,猎妖五大世家中,两家当代家主都在筵上,他那天晚上看到我大哥了,你的踪迹也被薄悯上报。那么多贵族葬身于这场爆炸,我们被引入此局后,他只要在外面对舆论稍加挑拨,我们就是这场灾难最好的靶子。现在禁妖令这么厉害,挑几个典型开刀,正好杀鸡儆猴。”
童藤说完,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得慌。司初也没说话,只静静盯着他。
他缓了下,继续沉重说道:“我爹快不行了。大哥之前已经跟我和童萝说过童芜和那只大妖之间的纠葛,其实我们家论起来,不管是爹和栖茔花的事,还是童芜被迫去刺杀……的事,早就离独善其身四个字十万八千里了。可我还是希望,至少在爹娘都走前,我们能一直是四个人。”
说到这里,童藤嘲讽一笑:“你肯定觉得我是在异想天开吧?爹走后,我们能不能好好给娘送完终,其实都未可知。”
在童藤说话时,旁边埋在兜帽阴影里的都烟子一直在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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